头天下了半天雪，房子被压塌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虽然不用上工，但是太冷，很多人家已经有人起来点火暖屋子了，除了真正在外面干活的算是躲开一劫，就是那手脚快的跑了出去，被压的大部分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孩子。 村部专门放病号的大教室里，用桌子拼的病床，还有各家拼凑过来的桌子，木板，甚至板凳，几乎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有了老木，老陈倒成了打下手的，他攒了这么长时间的药材也算是用到了刀刃上。 都是外伤，老时采的药材大部分也都是这些，再加上他连哭带赖的从卫生所要回来的那点西药，天气又凉，倒是也不用简单偷渡了。 全村都忙的不可开交，现在也不分村民还是知青，到处都有忙碌的身影，那些没受伤的孩子还知道去陪一陪受伤的小伙伴呢。 刘三爷家的房子，平时刘光明勤快，家里那些做木工的边角料也不少，鼓捣着这修修那修修的，这次倒是没有被波及。 不过老头老太太回乡后也在这住了几十年，看着乡邻们受难自然是看不下去的，已经把家里能拿出来的木料都抬到了村部，把虎子和小花刚替换下来的棉袄，他们匀出来的一床棉被，都送了过去。 至于其他没有受灾的村民，出力不擅长的，也都没有冷眼旁观，都在尽自己的所能去伸手出一把力，刘解放拿出了自己打算修房子的青砖， 刘国强和林招娣商量着送出了二十斤地瓜， 刘红军拿出了五斤苞米， 李燕和陈建国也送来了十斤苞米面。 就是刘二爷和几个孤寡老人，都把自己省出来的粮食拿过来一些，直说是给孩子的，让刘卫民没法拒绝。 还有的，家里确实拿不出太多的，也都个鸡蛋，几斤干菜的，对于受灾的家庭来说，都是雪中送炭，都是温暖。 看着村民空前的和谐团结，刘卫民很是欣慰，感觉嘴边的燎泡的疼痛都轻了不少，倒是王桂花心疼不少，这没几天，这老头子忙叨的，又瘦了一大圈，儿子也受伤了，虽然没抱怨，但是想也知道，心情是不大好的。 但是两个人，一个老公，一个儿子，说归说，骂归骂，该心疼还得是她心疼。 摔摔打打的，还是一咬牙炖了一盆肉。 刘卫民美滋滋的，还想着要不要滋溜两口解解乏，犒劳一下自己，刚坐下，一口肉还没吃到嘴，就听见外面嚷嚷着，他刚伸出的手就是一个哆嗦，刚夹起的肉恶意掉回了盆里。 “咋了，又出啥事了？” 乱哄哄的也听不清，什么“来了”，“大棚”，让他这心又提溜到嗓子眼，这下也坐不住了了，手忙脚乱的就往下爬，趿拉着鞋踉跄着往外跑， “咋回事咋回事，” 王桂花气的把筷子一扔， “吃个饭恶意吃不消停。” 刘建设吓的一哆嗦，也没敢吭声，下一秒就见他妈叹口气，然后还是找了碗留出来一半的菜， “真是欠了你们爷俩的。” 刘卫民趿拉着鞋跑到村部，才听清楚是咋回事。 村口巡逻的人看到了村外方向滑到路边壕沟里的车，认出来是每次过来收菜的，这才赶紧回来报信，找村民过去帮忙。 刘卫民这心跟着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也定不下来，干脆的也跟着往村外走。 很快，浑身是雪的四个人被村民连拉带拽的救上来，老郑上来就给三儿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臭小子，就这，还说你开得好，不告诉你稳着点稳着点，你急得啥？ 哎呦，这这条老命啊，差点折你手里头。” 三儿也不恼，嬉皮笑脸的， “主任，这不是好久没摸着车了，兴奋吗？你放心，回去我指定慢慢开。” “你可得了吧，回去让利国开，一车东西，你再给我翻了，回去你都得被他们套麻袋。” 倒是刘卫民又惊又喜， “郑主任，你咋还亲自来了？” 看这表情，老郑也不大能确定这大棚到底有没有影响，就打着哈哈， “这两天这实在是过不来，这不，路一通，我这不第一时间就让车过来了？ 刘老哥，让车先进去，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哎哎，好！” 刘卫民一惊一乍的， “去个人，喊一声会计过去大棚那边，你们没事的都去搭把手，” 老郑一听，心稳了，还好，还好来了。 刘卫民这提溜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要还是原来那两个大棚，再晚点刘卫民也不至于急成这样，这不是去年冬天，哦，确切的说，是今年春天的好形势，让他们几个村干部动了心思，夏天在原来大棚周围又圈了几块空地，又盖起了一排大棚。 冬天村里的闲人足够，也勤快，伺候庄稼又都是手到擒来的事，这产量自然也是好几倍的翻，眼瞅着就要换钱了，来这么一遭，直接大雪封门，刘卫民这几天这个火上的啊，就怕这东西砸手里，没法跟乡亲们交代。 现在见着老郑，那真就跟见着祖宗似的，笑的牙花子都出来了。 老郑几句话确定了未来的供货情况，又跟着去大棚看了一圈，算是放心了，这才提出要去看看简单。 这事是简单牵的线，刘卫民自然早就知道这层关系，二话没说，回头正好就看见了程锐小哥俩，直接伸手招呼过来， “小锐，小安，过来，来，这位叔叔，是找你姐的，你们带他去你家吧。” 两个孩子一脸警惕，他姐的社交其实不多，绝大部分都在这村里，外来的还能找上门的，他们还没见过。 “瞎寻思什么呢？这是你们小叔的战友，你们小叔介绍认识的。” “嗯？” 程锐立刻就换了笑脸，快走几步， “叔，你来找我姐有事是吗？ 我领你过去。 你真的是我小叔的战友吗？” 程安跟在后面，无奈的听了一路他哥拐弯抹角的打听人家的底细，结果倒是被人家套的差不多，简单开门看见的就是小嘴还说的起劲的程锐，看样子饶有兴趣的老郑，和生无可恋的程安。 得知老郑的要求，简单犹豫了依稀啊，空间的存货，她也没想着要清空。 她不缺钱不缺东西，换钱，对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动力。 看她不为所动，老郑先急了。 来这边之前，县城及附近的几个供货点他都看了，肉联厂屠宰场也都联系了，人家就说的很明白，别说有这场雪，就是没有，他们也提供不了那么多，他们的主要对象是县城，一天两三头猪，就差不多了，像他们这种大批量的需求，他们也满足不了。 但是老郑不干啊，前几年是没办法，这日子刚好一点，能吃着肉了再让吃素，那也说不过去。 再说这么多年，好多旷工的身体都熬的很厉害了，这段时间就倒下了不少，要不然，他也不能这么着急。 “小简，来之前县城那边，甚至省城的屠宰场我都问了，是一点也指望不上了。 现在我都不求别的，你看看你能不能帮叔问问，我不挑，不拘是啥，大米啊，面粉啊更好，苞米面啊，高粱米啊，这都行，地面上这些人咋都行，这雪一停，工人马上就要下井，最起码下井的，得给人吃饱饭啊。” 看他说的苦，都要哭了，简单也想起了村里的小五他们，顺势就想起了现在在面不知道哪个村的程进他们，还有去了边境那边的程朝，想来他们在外面，估计也比这好不了多少。 果然，自己的人自己惦记。 这么一想，这心就有些动容了。 “这些天我也没出去，外面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去问问？” “对对对，问问，问问，” 老郑现在是把这点希望都拴在她身上了，连饭都没留，装了菜，急匆匆的拉着简单就走，生怕被两个孩子再给拦住。 简单大概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主要是她也惦记着程进他们，想着顺道拐去问问林正德， “你们俩在家看家，姐尽快回来，放心吧，姐肯定给你们带好消息回来。” 现在村里小五他们都在，安全上她倒没有啥不放心的，跟着车一路就直接进了县城。 到街里，他们车要往矿区方向拐的时候，她就下车了，毕竟还有个“要问问”的幌子嘛，老郑着急，也没多问，关键是也没敢，怕把问的不耐烦了。 老郑他们早上出去的，饶了一圈，磕磕绊绊的到了刘家屯，再装完菜，其实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天色都暗了。 可能也是跟这场雪有关系，外面走动的人并不多，即使有几个也都是行色匆匆。 就是国营饭店和供销社也是冷清的很。 先填饱了肚子，才在附近转悠起来。 毕竟是县城，人口多，街道上活动的痕迹也不少，就是上次交易的地方，也有几个零星的脚印。 转了几圈，还是这个位置僻静，不容易被人发现，简单干脆的从要进城的位置就把车弄了出来，一路招摇着开过去，又开回来，几个来回后，又没有规律的胡乱转了几圈，这才悄悄的收起了车，自己悄悄的奔了矿区而去。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简单属于艺高人胆大，老郑属于心里有事，白班的工人下班了他也没敢走，还怕简单万一晚上过来再找不着人，干脆的就跟门卫挤在门卫室，一边有一遭没一遭的说话，一边不时的朝外面张望着。 门卫也是个退伍军人，也是受伤退伍，失去了一只胳膊，和一只眼睛，病退后分配到这个矿区，厂里敬佩他是个英雄，孤身一人没有其他牵挂，就给他安排了这个不太用出力的岗位，他也一直都很尽心尽力，以厂为家。 厂里这些工人，在他眼里都和孩子差不多，他也很是关心， “小郑啊，今儿这是又拉回来一车菜啊？这可太好了。 你都不知道，那些老伙计啊，听我说咱们厂食堂这个季节还有青菜，都不信呢，哈哈，就说我骗他们。” “哎呦，老五叔，你可别说了，这雪要是再大点啊，这菜真都不一定能拉回来。” “村里是不是有房子被压塌了？” 都是农村出来的，老五叔也知道这大雪会出什么事，老郑点头， “可不咋的？ 我今儿也是头一次过去，村子倒不大，那房子啊，塌了得有一小半，据说不少人受伤呢。 也得亏驻军的人先一步过去救援，把那道上的雪啊，都蹚出来了，要不然我们还真就不敢走，” “哎呦，真的？驻军？你是不是说，你有战友在这边驻军来着？” “是啊，咋不是呢？这个蔬菜大棚，就是这个战友帮忙牵的线，人家知道咱们冬天吃的清淡，兄弟们天天的都是体力活，看不下去眼了。 我跟你说啊诶？老五叔，是不是有个人过来了？” 一旁的独臂老人已经稳稳的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了，老郑趴窗户看了看，起身就追了出去， “老五叔啊，等会儿等会儿，找我的找我的，” 要是可以，他都想直接喊，肉来了。 “大侄女，你来啦，是不是冻坏了？ 快进来快进来！” 简单都无语了，这事有多着急，直接在这堵着自己， “叔，你没回家啊？我还以为，得问问你家的地址呢？” “可别说那个，这事你不知道我这多急啊，我是都恨不得能一步不落的跟着你呢，这时候还回啥家了，要是知道是你，我家你婶子都得过来在这陪我等着。” 这，简单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这倒也不用，那个啥，叔，时间也不早看了，我还是先给你说正事吧。 今天我去的寸，人家也是趁着这路刚通，刚要出货，正好被我截胡了。 这次量不小，我看大部分都是吃的东西，所以，就都要了，就是种类有点多，你看看，你能留下多少，其余的，我找个车送去我小叔那儿。” 老郑一句“我都要了”就憋了回去，但凡她换一个理由，他都不带撒手的，但是人家说给程进，他不能拦，还得支持， “行，大侄女，你是这个。 从老程那边论，咱们也不是外人，那还找啥车了，一会儿叔先去把我这份拉回来，然后叔这是现成的车现成的人，叔陪你去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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