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幻术,素以诡谲阴险着称,杀伤力却是不大。 心中起了怀疑,二当家便寻来一个火把,小心翼翼地朝躺在庙中各处的天虎帮众人走去。 此刻,寺庙内已然没有了丝毫异状,没有了阴谋诡计,也没有了美女画皮,只有一个个好汉躺于地上,面色红润地睡得正香。 一根青筋从二当家额上悄然浮起。某一刻,他突然曲腿,朝着躺在地上的一个好汉狠狠一踹,嘴里同时爆喝一声: “特么的,都给老子起来!” “啊!” “哎呦……” “我这是在哪儿?那只女鬼呢?” 暴怒喝吼声中,天虎帮的好汉们迷迷瞪瞪地从地上先后爬起。经过先期的迷茫后,他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于是一个个的怒不可遏,破口大骂此间主人不讲武德。 一阵混乱聒噪中,二当家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发出一声爆吼:“够啦!都给老子闭嘴!你们谁知道大当家的在哪儿?” “……诶?是啊!大当家哪儿去啦?”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后,好汉们终于在一口枯井边找到了他们的大当家。 只见此刻的威震天发须凌乱,身上多出了许多的淤血伤痕,往日里威严凶恶的脸上,此时也冒出了数十个大脚印子。 至于他那一身淤伤由何而来,看看脸上鞋印就不问可知——定是先前有好汉着急逃命,不辨东西下便将大哥的身体当成了踏脚石,从而才造成了眼下的尴尬。 幸好,威震天此刻依旧昏迷不醒,否则今日必有兄弟被点了天灯。 二当家轻咳一声,对威震天脸上的脚印装作视而不见——因为若是没有记错,他方才也从这里逃过。 当然了,为了不让兄弟们纠结于这些鞋印,还需寻找一个敌人转移视线。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事儿,那咱们也该和此间秃驴算算总账啦!” 二当家咬着牙幽幽开口,立即引来众好汉的一致响应。 “对!找秃驴算账去!” “这个秃驴太过不讲武德,老子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号人,一会儿非活剐了这家伙不可!” 群情激涌间,好汉们义愤填膺,在天虎帮二当家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朝寺庙中央佛殿走去——刚才清醒后,便有人发现此刻寺庙内唯有中央佛殿亮有烛光,据此推知,他们寻找的正主应该就在那里。 “咣当”一声脆响,兰若寺中心大殿的殿门被粗暴推开。天虎帮众多好汉以二当家为首,一股脑儿地全部挤入了大殿。 甫一进殿,入目所及便是一尊高大的佛像,佛像慈眉善目,却抚不平天虎帮众人脸上的凶神恶煞。 佛像座下立有一方烛台,上面燃有一支红烛。昏黄烛光中,一名年轻和尚面门而坐,脸上波澜不惊无悲无喜,似已在这里等候了来人许久。 “阿弥陀佛,施主你又来啦。” 和尚口宣佛号,可说出的话却让天虎帮众人有些听不懂。话说他们今日可是第一次来到此处,所以,什么叫“又”? 当然了,此时可不是追究这些细节的时候。天虎帮二当家嘴里一哼,当即上前一步,想先威胁和尚给自己大哥看病。只是未及开口,秃驴便又开口说话了。 并且说来也怪,从眼前和尚身上,他没有感受到一丝武道强者的气息,可当这和尚平稳叙话时,他却生不出丝毫打断其话语的冲动,任由其将口中话语全部说完。 “……记得初见施主时,还是去年清明。施主夜间潜入本寺,妄图窃取寺里香油……贫僧抓住施主后,想到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故而便未取施主性命,只是打断了施主的臂骨、腿骨,挑断了施主的手筋、脚筋。又将施主丢入猪圈,连吃了七天的猪食……” “却是不想,施主心中依旧恶念不改,今夜又来叨扰贫僧……看来在施主眼里,贫僧真的不会杀人啊。” 长长一番叙述,从乍听伊始,天虎帮众人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仅仅为了些香油钱,你这秃驴便挑断了别人筋脉、打断了人家骨头,最后又逼着人家连吃七天猪食?就这还敢说自己是慈悲为怀? 你这手段比我们这些山匪还要狠辣知道不? 正在这时,人群背后,陡传一声凄厉痛哭。天虎帮一众好汉循声望去,便见今晚给他们带路的那个村民孙大溜已是挤开人群,匍匐在和尚身前放声哭饶。 其哭声断肠,求饶哀切,令见惯了生死的一众好汉也是脸上戚戚。 “无戒方丈,小的知错啦!小的今晚不该带这些人来,更不知您原来是神仙般的人物。请方丈看在小的愚昧无知的份儿上,便饶了小的这一次吧。小的保证,日后定不敢再冒犯方丈,不敢再夜闯寺庙,否则,小的宁受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从孙大溜话中天虎帮众人不难听出,原来这小子与眼前和尚早有过节。今晚选择给他们天虎帮带路,心中其实也藏着报仇雪恨的心思。只是经过之前幻象中女鬼和树妖的折磨,这小子已将秃驴当成了仙人,认定他们天虎帮不是眼前和尚对手,故而才于此刻开口求饶。 另外,结合先前和尚言语和眼前孙大溜的表现,天虎帮众好汉还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打他们闯进大殿,这年轻和尚眼里便只有一个孙大溜,根本已将他们天虎帮视作了无物! 这种羞辱,这种无视,这种毫无武德的表现,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给老子先废了他!” 二当家的陡然一声厉喝,一众好汉们当即便纷纷朝和尚扑去。 但正在这时—— “铮!” 似有一声剑吟自所有人心底响起。 剑声起处,殿内除陈阳外的所有人,登时神情呆滞,眼中瞬间散失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