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老板漱了漱手指头，捏起杯子咂了口，“今天咋样？去剧院那边找到合适的了么？”</p>
撕掉鸡架上一块肉多的，嘴里一嘬，吐掉骨头，“没啥好的。都是些力工活，咱们干不来，也干不过那些进城的。”</p>
“那是，你是钳工，有技术，有证。”</p>
“我这技术算啥？现在有几个厂子还看证儿的？就今天，我还看见原来咱们厂的那个李广富，带着一沓奖状、证书去问招工的要不要人，人家根本不看，就问你，五百一个月，干不干，不干去别家。”</p>
“李广富？那个劳模？”一旁桌上，有人问了句。</p>
“可不。”</p>
“他可是全民工，不是一直在厂子里么？马上厂子卖给私人老板，那也是技术人才。”</p>
“全民个屁，人才个屁，咱们厂今年年底就卖给私人了，私人老板说你是人才你就是，说不是你就是个累赘。”老张又撤掉块鸡骨头，啃了两口。</p>
“咳咳，呃，这连广富这样的劳模都不要了，那这厂子卖掉之前说好的，留下多少工人的话，就不做数了？”隋老板跟着抿了口酒，觉得有些呛嘴，咳嗽两声。</p>
“倒也不是，还是有留下的。”</p>
“啥？”</p>
“有关系，有人，有靠山的呗？就像那个二车间的癞子。”</p>
“癞子？”老板一愣，“那不是偷铜线，让厂子和派出所处理过的么？”</p>
“处理了有啥？人家不还是去了新阳？不是又进了改制小组？啥活不干，一月八百。谁让人家有个在区里当官儿的好姐夫？我听广富说，就当初癞子那个班组里，和他玩的好的人，都和新公司签了协议，年后，就去上班。”</p>
“妈了个巴子的，这什么玩意儿是。”老板一拍桌子，“原本因为我们这种大集体的倒霉，还羡慕全民的，现在看，老大别说老二，都特么一个德行。”</p>
“嘿嘿，咱们大集体的和人家全民的还比不了，人家人回家了，可有厂子还给交着保险，咱们有啥？”</p>
一旁有人笑道，“进厂就低人一头，等倒霉时候，还是先倒霉。”</p>
“诶，孙哥，我听我媳妇说，嫂子那边也回家了？”</p>
“嗯。”</p>
“西露天那不是还都上着班了么？除了钱少点儿，这咋？也给优化并轨了？”</p>
那人“嘁”了一声道，“主业上班，可下面这些厂办大集体可就没人管你了，”</p>
“那现在咋个说法？咱们也听听，抚城最大的厂子，别的可都学着呢。”老张问道。</p>
“她们集团两次大规模，一次97，男40女35，只要你愿意，就给编造假材料办理退休，今年是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月嫂，干哈滴？”</p>
“就是伺候生孩子的，还有照看月子娃。”</p>
“噢噢噢，行，这个行。谢了啊。”</p>
“客气啥，都是莫地沟的老伙计。”</p>
门口那桌，听着这些人说话，碗里面条已经坨了的李乐，忽觉一阵凉风蹭过头皮。</p>
“哥，我放你这的东西呢？”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满脸汗珠，喘着粗气，一进门就嚷嚷着。</p>
老板老隋一瞧，骂了句，“你特么还知道回来。”</p>
年轻人瞧见柜台上的一瓶阔乐，一伸手，“咔嚓”拉开环，“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了几气儿，“啊~~~~呃，这不是去达利安找买家去了么。赶紧滴，哥，人等我呢，这马上还得去奉天。”</p>
“你就瞎混吧。你们厂的王主任来家几趟，让你去上班。”</p>
“上班？犊子才上班。瞎混也比上班强，东西，东西。”</p>
“等着。”</p>
老板进了后厨，又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p>
年轻人瞧见，一把接过来，拉开看了眼又拉上，拿起柜台上的易拉罐，“哥，我走了啊，快了后天，慢了四五天。等下次来带你和嫂子去看二人转。”</p>
“赶紧滚蛋，看你就上火。”</p>
年轻人来的快，去的也快。饭馆里又讨论起来。</p>
“诶，老隋，你弟这，你不管的？”</p>
“就他这个逼样，我能管得了？不和我干仗就算好事。”</p>
“大孙子老儿子，你忍着吧。”</p>
“哎。”</p>
“不过，我看你弟这一天天的倒腾琥珀，能挣钱？”</p>
“谁知道，反正没见往家拿过钱。”</p>
大衣男老张一口喝掉玻璃杯里那点酒，一抹嘴，“早些先，谁知道这玩意儿这么值钱，矿上那帮人，都拿着哄小孩儿的，咱们谁家没几个。”</p>
“那也得看什么色度，亮度，乱七八糟的，不是都能卖上价的。”</p>
“那你弟这么混，厂子里的工作咋办？”</p>
“厂子，他们新钢厂也要重新改制了，听说现在有买家已经上门谈了好几次了。”</p>
“那么大个厂子，也要卖了？好几千人呢？”</p>
“可不。”</p>
“卖吧，都卖了吧。”</p>
“几位大哥，麻烦问一下，这个啥新钢厂，是个啥情况？”</p>
“诶，你还没走？”隋老板一扭头，瞧见李乐捏着盒烟凑过来，问道。</p>
“我没给饭钱呢。再说，不听你们聊天么。”</p>
“一共十六。”</p>
“哦，给，再拿瓶雪碧。”</p>
给了钱，上了烟，喝口雪碧，李乐很自然的坐到几人中间，听着这个被叫做新钢厂的厂子历史、现状，等有人说道一年230万吨的产能时，心里慢慢盘算起来，给自己那个煤铁化工能源的产业集团架构，画上了一笔待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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