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啊，我姥爷给我说的，朱熹王阳明先了解，之后学王船山，先读史论，读通鉴论，宋论，然后读政论，黄书、噩梦，再读文论，姜斋诗话，之后可以读易学，周易内、外传、大象解，最后再读理学，张子正蒙注、思问录和俟解也就差不多是个半吊子船山通了，可以和外人吹吹牛逼。”</p>
“你姥爷？干嘛的？还教你这个？”</p>
“就一个喜欢挖坑摆弄陶罐子的老头，整天风餐露宿的，我这都”李乐算了算，“好长时间没见他了。”</p>
听李乐答得含糊，连祺也就没再追问，只觉得，身旁这人，谈吐学识和这高壮孔武的身板儿，反差有点儿大。</p>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卡伦，经龙嘉，向西北，眼瞅着十点，终于看到玖台欢迎您。</p>
“呀，到了啊。你这车开的挺稳啊。”</p>
“我爸是试车员，开大解放的，从小跟他屁股后头，十二岁我就能开大解放。”</p>
“牛逼！”李乐竖起大拇指，“回来路我来开，你歇歇。”</p>
“你行不？”</p>
“嘿，这话说得，我曾经一夜从燕京干到豫皖交界。”</p>
“信你。”</p>
“诶，这边有啥好吃的没？中午我请你。”</p>
“热面、炸鸡脖、铁锅炖鱼。”</p>
“啥玩意儿鸡脖？”</p>
“炸鸡脖子。”</p>
“噢噢噢。”</p>
连祺似乎回过味儿来，扭头瞪了李乐一眼。</p>
李乐不觉，看着路两边。北方小城镇的观感强烈，谈不上什么规划，基建陈旧，公用设施一般，从路过的商店和行人、车辆大概能看出，这里暂时还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地方。</p>
连祺说熟悉，倒不是假话。</p>
左转右转，从几条意想不到的小路和居民区穿过去，眼瞅着就到了标着玖台师范的路上。</p>
几个巷口头里问了问，捷达钻进了一条两边都是低矮红砖房和小院的巷子里，找到了那家“迎宾小卖部”。</p>
两人下车，李乐扭了扭脖子。</p>
“车子小，倒委屈你了。”</p>
“嗨，我这，坐大部分车都委屈，我以前还开奥拓呢。”</p>
“你，奥拓？”</p>
“嘿嘿，不信吧。”</p>
“是有点儿。”</p>
“诶，走吧，不说在这个小卖部后面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李乐有掏出手机，开始拨号，一边摁一边心里嘀咕，学校定的这破规定，还不能提前通知，这给当成骗子了。</p>
拨通，等了等，这才又有个男声从电话里传出来。</p>
一番解释，李乐和连祺，终于进了门。</p>
进门时差点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地上一堆码放整齐的高粱草，一个h形的木架子立在地上，边上凳子，绳子，剪刀，铁丝，钳子，还有十几把笤帚。</p>
而屋里，还一个只出声，没有影儿的电视放在一头的柜子上，电视前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穿着薄袄，盯着电视的女人，背对着，一动不动，还能听到嘴里跟着电视里的声音，念念有词。</p>
整个屋里，除了这些，还剩一张对着锅碗的八仙桌，就再无其他家什。</p>
“坐，坐，你们坐。”男人挂着门帘的里屋，拿出两个塑料凳子，用袖口擦了擦，递给李乐和连祺。</p>
又走到八仙桌前，开水涮了两个玻璃杯，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一包茶叶，捏了两搓到杯子里，倒上水，掐着杯口，递过来。</p>
“家里就这条件，不，不好意思，这”</p>
李乐和连祺忙接过手里。</p>
“其实是我们有些仓促了，你是，黄山？”</p>
“是，是我。”</p>
李乐瞅了瞅连祺。</p>
想起刚才在小卖部，和老板打听时，老板说的。</p>
“双胞胎，黄立先出来，黄山后出来，结果，一个立住了，一个吸多了羊水，肺管子落了病根。”</p>
“家里给黄山治病，花光了积蓄，总算挺到上中学了，黄立他爹的厂子又黄了。为了还饥荒，跟着人去山里打松塔，树上掉下来，没到医院人就没了。俩孩子妈脑子打那之后就不行了。”</p>
“一家就靠街道和老家几个亲戚接济着。俩孩子一边儿聪明，学习个顶个的好，可黄山是个病秧子，天冷天热就得来一场，这学是没法上了，黄立去了市里的学校，人家给免学费，给补助。黄山只能在家编笤帚挣点儿手工钱。黄立算是熬出来了，原以为拿了学校奖励的三万块钱，日子能好点，可没高兴两天，黄山和她妈凑一坨发了病，那点钱，都特么送医院去了。”</p>
“这家人，倒霉啊。”</p>
李乐看着手里的杯子冒出的热气儿，扭头看了看窗外，小院儿的篱笆，深吸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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