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两瓶矿泉水。”</p>
一间挂着“烟、饮料”红漆牌子的小房子门口，李乐冲老板喊道。</p>
“六块。”</p>
“多少？”</p>
“六块！”</p>
“你这不是景区哎。”</p>
“不是景区，是园区，从我这里画个圈，方圆五里，倷要是能找到一家小卖部，我秃阿四跟你的姓。”红背心绿军裤的老板，顶着熠熠生辉的脑门，挑衅道。</p>
“你姓啥？”</p>
“李。”</p>
李乐想了想，算了，不占人便宜，掏钱，递过去，“要凉的。”</p>
“要温的也没有。”</p>
老板接过钱，转身从一个双开门冰箱里拿出两瓶，给了李乐。</p>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p>
这时候的园区，和二十年后，甚至是十年后都不一样。</p>
看看这路口的小屋就知道。屋后就是稻田，稻田后就是大片扎着防逃网的蟹塘。</p>
四下里望去，除了稻田水塘，就是一条条临时修整出来的窄路，分割出来的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土地。</p>
有的荒草丛生，有的上面还有些没拆完的农房建筑，有的已经立起钢架正在建设厂房，一眼望不到头，连棵树都没，就这么袒露在七月的阳光下，暴晒。</p>
总之，在这种地方，撒尿的地方到处都是，但找个卖水的不容易。</p>
李乐叹口气，把高价水递给一旁笑眯眯的林伟明。</p>
“这就是变相的资源垄断。”</p>
“得了，您就别感慨了。”</p>
拧开盖，咕咚咕咚一口干掉一半，李乐长舒一口气。</p>
自打从管委会的档案室查看完协议，两人已经骑着从刘科长那里借来的自行车，在园区转悠了两天。</p>
去了园区里四五家已经建成的企业调查，谈话，了解生产和建设情况。</p>
虽说有管委会的提前招呼，但是李乐也明显感觉到，这些企业戒备，冷淡，不耐烦的各种情绪。</p>
也难怪，谁碰到林伟明这种问东问西，从生产规划，盈利税收到园区优惠政策的落实，从员工宿舍，生活便利程度，再到和工人私下交流的，都得琢磨琢磨。</p>
好在有时候，李乐身上学生的身份比较管用，有些面子，不知道是给燕大的，还是给园区的。</p>
虽说有些坎坷，但也算有收获，除了第一手的调查资料数据，还有就是几个企业的食堂，让李乐有了“拙劣”的评价。</p>
打螺丝的，也得吃好喝好，这是李乐强烈的建议。</p>
一伸头，看到林伟明手里一张a3大小的规划图，这张图，李乐已经见过几次，但是总觉得和在管委会见到的有差异，尤其是“首开区”的范围和这几天林伟明走的这几个企业所在区域，似乎是，在“首开区”的外围。</p>
原本也没多想，只不过看到林伟明把几个企业的地址给圈起来之后，突然记起一件在本地人口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新千年前后，坡县在姑苏园区事情上的博弈，最后造成的主导地位的转换。</p>
师夷长技以制夷，借鸡生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中间的各种操作，众说纷纭，可结果，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p>
越琢磨，李乐越觉得，林伟明这次什么打着田野调查旗号的“暗访”，只是第一层皮，要是再往里</p>
哎，想这多干嘛，自己也就是来为了凑那几个学分，神仙打架，自己一个小卡拉米，四下不沾的，看戏就成，顶多出了结果，验证验证自己的猜测，齐活儿。</p>
“林老师，咱们下面去哪儿？”一仰头，把瓶里的水干完。</p>
“咱们去南面的几个村子看看。”林伟明合上规划图，装进包里。</p>
“那您这？”李乐指指林伟明的24女式小凤凰。</p>
“没问题，我是经常健身的。”</p>
“那咱们走着？”</p>
“走！”</p>
。。。。。。</p>
每个城市，都有承载着无数打工人异乡梦的一张床铺。</p>
燕京有天通苑、回龙观，沪海有九亭、泗泾，鹏城有福田、龙岗，羊城有猎德，呃，08年之前的。</p>
而姑苏，则是号称“莲花帝国”的莲花新村。</p>
如果当过“苏漂”的，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住在莲花新村的同事，莲香、荷韵、淞泽的呢？</p>
二十年后，莲花新村往北往西就是园区豪宅遍地的双湖和湖东cbd，一面是普罗大众的烟火人生，一面是上流社会的富贵奢华，完完全全两个世界。</p>
李乐跟在林伟明身后，看了看前进的方向，应该是莲花新村那一片，不过这时辰，那里还是一片荒地，旁边的斜塘老街应该才是去处。</p>
蹬着自行车，除了烈日当头，其他倒也还好，再看前面的林伟明，嘴上说着经常锻炼，可看着后背上的汗渍，一个“假洋鬼子”，挺拼啊，为了个“暗访”，至于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