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路不太好走。 加之风雪，更是难行。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大些，超过了以往数十年的情况。 即使踩在青石路上，脚底也犹如陷入厚厚雪棉之中，难以施力。 偶尔有一些百姓经过，也是步履艰难，甚至差点摔倒。 见一些老人下山艰难，沈玄曦便叫侍卫帮忙搀扶一二，免得这冰天雪地的，出了事情。 几个清早来拜神的老人连连感谢，都道沈氏千金乃是善人，该受仙神老爷保佑。 每每听得此话，沈玄曦都是温婉地轻笑，眸光柔和，却也刻意带着丝丝疏离。 姿态之中，尽显大家风范。 行至半山腰，沈玄曦微微吃力，看着身后的侍女与侍卫，也是低声一叹。 “阿灵，你们要不先回去吧。” 她常常上山拜神，是因被其他家族的嫡系子女以道德言论裹挟。 是想给沈氏千金四个字撑住门面。 也是想要在山中漫步，躲避世俗目光，远离那些纷争，自在放松片刻。 被称为阿灵的侍女上前，扶住沈玄曦的纤臂。 “阿灵才不走呢，兄弟们也不会走！” 被称为阿灵的侍女年纪较小，有些活泼。 此刻摇着头，不肯离去。 几个侍卫也是，坚毅道：“小姐，放心吧。我们哥几个，会保护好您的！” 即使风雪再大，他们也不敢丢下自家千金小姐在这山林之中啊！ 沈玄曦也不强求，温婉一笑：“那便辛苦几位了。” 几个侍卫挺起胸膛：“小姐放心，您可以坚持，咱们也可以！” “叫那些大家族的纨绔子弟明白，我沈氏此代，即使只有一位千金小姐，也比他们强！” 侍卫们打起精神，声音洪亮。 几人再度坚持往山上走去。 平日里半个时辰的山路，此次耗费了两个多时辰才堪堪走到。 清晨来此，到山顶时，都已然午时。 沈玄曦伸出洁白柔夷，掸去身上的残雪，姿态优雅，缓缓走进山神庙中，恭敬叩拜。 山神庙中，烛火通明，比外面稍微温暖。 等到前面拜神的人离去，沈玄曦便款款向前，跪伏于蒲团之上。 ‘仙神老爷，小女子沈氏玄曦，诚心叩拜您。” 她微微屈身，诚心叩首。 “小女子不求个人荣华，不奢享尽富贵。’ ‘惟愿世间太平，百姓安宁。’ 沈玄曦恭敬三拜，从庙中主持手中接过长香，点燃后，虔诚地插于祭台香坛之中。 等到沈玄曦推开，侍女和侍卫也都上前跪拜供奉。 梁山山神在民间威望颇高，百姓们也算是诚心信仰。 侍女跪拜，心中祈祷： ‘仙神老爷，请保佑我家小姐身体康健，保佑她不要成为沈氏的弃子！’ ‘还有，请保佑我的家人，让他们得享富贵，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精壮的侍卫也上前跪拜。 ‘仙神老爷，请保佑我家沈氏千金！她一个女儿家，作为嫡系独女，承受了太多压力！’ ‘还希望仙神老爷保佑动乱息宁，沈氏不倒！’ 等到侍卫们恭恭敬敬地拜完，一转身发现，自家小姐又不见了。 侍女阿灵从庙旁走来，望着几名侍卫。 “小姐要支开我，我能怎么办呢？” 阿灵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侍卫们也是微微摇头。 “小姐唯有在山中才能避开世俗眼光，每次待完，情绪也会好些。” “只是，今日风雪太大，恐小姐不慎受伤啊！” 他们犹豫着，向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只是，沿着沈玄曦在雪中留下的脚印，他们最终停驻在了竹林之外。 “万幸，小姐没有绊倒风雪之中。” “竹林已算是小姐心中的净土，你我便在这儿候着吧。” 阿灵拦住侍卫，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 炉中散发热气，烧着细炭。 几人就着手炉，躲在树下等待，倒也不算太过寒冷。 沈玄曦缓缓前行在竹林之中。 曾经的竹林小径，此刻也染上了一团团的霜雪。 “他会在吗” 沈玄曦小心翼翼地往前，心中不禁想到。 只是 她抬头，望了望被风雪压弯半截的青竹，轻微摇头。 如此大的风雪，若他还是一袭单薄青衫，倒不如不要在的好。 免得染了风寒，患了冻症。 沈玄曦今日穿着一身显眼的鲜红长裙，长裙修身，衬出她婉约身姿，在这苍茫风雪中，美得惊心动魄。 微微拨开挂着霜冰的竹枝，沈玄曦沿着小径前行，绕过几弯，隐隐约约看见了那一片竹林空地。 也不知怎的，沈玄曦脚步隐隐快了几分，美目流转，凝神望去。 石桌旁好似无人，地面雪厚，也看不出脚印。 不知为何，沈玄曦心中竟有一丝不习惯。 在她的印象中，只要走到这儿附近，就必然能隔着翠竹，看见李源独坐石桌的身影。 “我倒是心思颇怪，如此风雪，他不在才好。” 沈玄曦声音低柔，微微自嘲，继续往前。 可走了没两步，视线绕过几根粗壮的竹子，她又瞥见了那道熟悉的青衫人影。 不禁眸子一颤。 今日的李源，依旧穿着单薄的青衫长袍，身形挺拔修长，发丝沾着些许雪屑。 只是，在风雪中，他却立于空地中间，舞动着一柄幽黑的长剑。 李源动作时而轻柔，如水波缓缓；时而暴烈，似惊雷阵阵。 刺挑劈斩，剑式颇多。 剑锋划过，斩碎微小雪花；其势迅捷威猛，就好似要斩破虚空，带着无比的凌厉。 苍然风雪，山林白头；李源看着雪景，一时兴起，便在竹林空地中趁兴舞剑。 他习得地煞道七十二术，其中便有剑术一门。 如今雪中舞剑，动作玄妙晦涩，却又隐隐带着浑然天成的丝滑之感。 小径之中，沈玄曦微微观赏片刻，看着李源娴熟自然的动作，心中忍不住叫好。 可她看着李源一身的单薄青衫，却又不禁皱眉，眸含担忧，暗暗跺脚。 ‘如此寒冷的天气，就算武艺在身，也不能如此糟践自己啊！’ 沈玄曦微微犹豫，转身往竹林外走去。 长裙鲜红，如同雪地绽开的梅花。 而李源则还是在竹林空地尽情地舞剑，感觉身处风雪之中，心情格外的舒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