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馆这边。 秦音带着两个孩子迎出庭院，看到秦峰独自从傅文睿的车上下来，前前后后只这一辆车。 她眸光闪了闪，一时也面无情绪。 “小姑姑！” 秦峰瞧见她，笑的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快走几步迎上来。 秦音看他满面热情，暂且压住了情绪，莞尔一笑打量他。 “峰儿，都长这么高了。” 曾经还不到她肩头高的小少年，如今已经比她还高一些。 秦峰站得笔直，呲牙乐道： “那是，我都过完十四岁生辰了！”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嗓音微哑但不难听。 仲春时节，他穿一件麻灰色衬衫，下搭军裤军靴，身姿清挺而不单薄，气质既温雅又英姿不减。 春光一照，修剪整齐的黑密头发，衬的脸白如玉，一张长开的脸清隽而朝气，是很惹女孩子喜欢的相貌。 “是长大了，沉稳了，声音也变了，跟你父亲年少时一个模子。” 秦音眼梢笑弯，抬手拍了拍他肩头，颇有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她扭头招呼人，“长安，乐乐，来见见哥哥。” 两个小家伙第一次来小公馆，见到生人，这会儿正牵着乳娘的手，难得老实的乖乖站着。 听见母亲召唤，长安眨了眨眼，嘴里含着根小手指，站在那儿没动。 乐乐倒是不怕生，迈着小短腿儿颠颠跑到秦音身边，抱住她腿使劲儿昂着头看人，一双大眼睁的圆溜溜。 秦峰低头看小不点儿，被她圆圆脸头上还梳着小揪揪的样子可爱到，一时失笑。 “这么小？果然还是女孩子可爱！” 比自己那混蛋弟弟秦昭不知道可爱多少倍！ “乐乐，你叫乐乐？” 他笑嘻嘻低下身，伸手牵乐乐胖胖的小手儿： “过来，哥哥抱。” 少年人很少有喜欢孩子的。 秦峰就不太一样了，他从小就带弟弟秦昭，加之对长安和乐乐爱屋及乌，大表哥第一次见小表弟小表妹，就突显出十二分的喜欢和耐心。 孩子也敏感，知道谁眼里的喜欢是真的。 乐乐张开手让他抱，笑的咧开嘴，露出一口小乳牙。 秦峰抱起她，沉甸甸的小胖妞，坠了满怀的分量。 “叫大哥。” “大颗。” “哥，哥哥。”秦峰纠正她。 乐乐大眼眨巴了眨巴，小胖手一指跑到母亲腿边的长安，奶声奶气说： “哥哥！那儿！” 秦峰低头看了眼长安，对上他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心巴上又被可爱到了。 他笑出声儿，忍不住伸手捏长安的脸。 “小姑姑，小表弟怎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秦音无语了一瞬，摸着儿子头失笑道： “我生的，当然跟我长得一样。” 秦峰又看怀里的小胖妞，眉峰歪了歪，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了。 “他俩真是龙凤胎？？” 怎么这小丫头长这样？ 单单看乐乐，肉墩墩的，也蛮可爱。 但龙凤胎放在一起看，这小胖妞既没有哥哥白，也没有哥哥漂亮。 这长大了，不得被哥哥压的自卑吗？ “怎么，哪儿不像龙凤胎了？”身后突然插进来一道似笑非笑的质问声。 几人纷纷看去，是纪鸿洲和钟淮泯到了。 秦音飞快瞥了眼秦峰，提脚迎上前，自然的挽住他臂弯。 “峰儿刚到，你们走岔了吧？” 纪鸿洲淡嗯了声，视线看向秦峰： “我晚了一步，他就坐别人车走了，让我白跑一趟。” 秦峰眨眨眼，听出他话里的语气不太对，咧嘴笑唤了声。 “小姑父，你亲自去接我啦？” 纪鸿洲鼻腔里哼笑一声，“大老远跑过来，我还能不接你吗？没看到整个码头都被兵府司肃清了？” 说着抬脚朝少年走去，“你就那么心急，分钟都等不了。” “哎呀，我以为你们商量好了呢。”秦峰装傻充愣地解释，“再说坐了好几天的船，我都乏了，不是想早点回来歇歇吗？” 纪鸿洲淡睨他一眼，一副懒得计较的高冷相，朝自己女儿张开手。 “过来。” “父亲！” 乐乐笑弯眼睛，小身子毫不犹豫地往他怀里扑。 纪鸿洲抱过女儿，眼里有了点笑，腿上立刻扑过来另一只小猴子。 “我也要！抱！父亲！”长安小手用力揪他裤腿儿。 纪鸿洲清声失笑，一手拎住他后衣领，助力小猴子爬腿。 长安手脚并用，顺着力往上爬，几下就攀上来，挤进他怀里。 纪鸿洲一手抱一个，眉眼总算笑开，扬眉问秦峰： “这哪儿不像龙凤胎了？一个像你姑姑，一个像我，这是实实在在的龙凤胎。” 秦峰看着一大两小三张脸，又瞥了眼旁边的秦音，什么也没说，只扯唇干巴巴笑了两声。 就是说，这俩孩子怎么反着长呢？ 小表妹随了她父亲的长相，以后岂不是 心里话不敢说，也怕纪鸿洲这小心眼的姑父，还要追究他让他跑空的事。 秦少帅灵机一动，连忙顾左右而言他： “咦~，我舅舅呢？来半天了，还没见着他！小姑姑，我舅舅身体怎么样了？” 秦音唇边浅抿，淡笑道： “先进去吧，他在楼上等你。” 她避而不答，秦峰心里隐隐有了预感，眼里的轻快瞬间沉默下来。 他往楼上看了眼，抿唇小声说： “我带了很多行李，要在湘城住下来，陪着舅舅。小姑父小姑姑，给你们添麻烦了。” 少年说着，还正经的朝两人弯腰，鞠躬九十度。 这郑重严肃的态度，倒是给纪鸿洲看不自在了。 这孩子打小就讨人厌，这会儿倒是有大人的样子，知礼敬人了。 他与秦音对视一眼，皱眉沉声开口： “说什么见外话，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先进去吧。” 秦峰直起身，抿唇点了点头。 一行人陆续进了前厅。 秦音让秦峰先上楼。 “他这几天一直等你，先前刚施完针喝了药，这会儿正睡着，你上去看看吧。” “嗯。” 秦峰点点头，独自上楼。 二楼四间房，紧挨楼梯口的朝阳房间外，立着陈继明。 陈继明朝他点了点头，竖起一根食指在唇前，示意他安静。 秦峰点点头，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屋。 房间里纱帘半遮，日光温暖而不刺目。 躺在床上的人单薄消瘦，气色跟乳白色的枕面一样细腻白皙，平薄的胸腹呼吸均匀，看起来睡的安详。 秦峰轻手轻脚走近了，才看清他鬓发色泽发灰，并不是因为日光铺洒的缘故，而是因为里面已经掺杂了白发。 舅舅整个人，像块润玉，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心里涌起阵阵酸堵，难受的眼眶发热。 傅文睿却突然醒来，睁开眼扭过了脸。 见到立在床边的少年，他迷蒙眼神渐渐清明，勾唇笑了笑。 “峰儿，什么时候到的？” 秦峰的印象里，自己舅舅一直言语犀利，从没这样温柔说过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