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大碑出现的刹那,浩瀚的荧光如一束光柱洞穿虚空,苍茫大地万道沟壑出现,如同一把天地巨剑的剑柄缓缓升起。 刹那之间,天地大碑散发出灭世之威,无尽的虚空被扭曲,苍穹之芒闪耀八荒! 一个个神秘而古老的名字,出现在天地大碑上,每一个名字,都好像是用天地本源的力量烙印上去的,顾余生明明能够看见那些人的名字与龟纹上的文字一模一样,如同天地抒写者以大道神韵镌刻而成,可他能‘看见’却不能够认清每个蕴藏着什么的名字。 这种感觉,就像是水中窥月,镜中观花。 天地大碑在一个极为浩瀚的界面存在着,上面的名字如同被大道遮掩,顾余生如同一只蝼蚁,无法窥看真正的全貌。 哪怕是一个名字! 此刻的顾余生,虽然将要回朔时间,可依旧渺小得可怕,他努力地想要看清哪怕其中的一个字,都无法做到,而那天地大碑上的每个名字,都如同从亘古走来的神只,真正的神只,名字上散发的神圣气息,如同洒向世间的万道霞光。 恰巧的是,顾余生沐浴到了他们的神圣浩辉,就如同天地一蜉蝣,突然知道时间如一朝一夕。 他之前窥看到的神树,竟也不如天地大碑的十分之一。 顾余生震撼得无以复加,思维几乎停滞。 可天地大碑的形状如剑柄,唤醒了他麻木的神经。 那一年。 初入青云门时,那一块屹立小派的镇妖碑,又何尝不是像如今那样神圣,庄严呢。 多年来,顾余生踏过千山万水,早已坚毅无比,藏在剑匣里的剑,名曰青萍,何尝不是一座天地之碑。 “或许……那也是一把剑。” 顾余生心里这样默默地想着。 他是一个剑道修行者,对剑有着独有的钟情和狂热。 可是。 天地大碑上的名字,是如此的刺目,他们如同天地日月星辰,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光倾泻下来,都能泯灭世界,也能照亮世界。 “倘若……有朝一日,我的名字也能出现在那块天地大碑上……” 顾余生的低声自语,他感觉到自己将要回到该回的地方,那一座天地大碑,如同一颗遥远的星辰,或许这将会是他此生看见的最大神迹。 错过了,再也见不到了。 不甘,遗憾,种种复杂的思绪在顾余生的脑海回响,碑上绚烂的名字,好像是他永生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现在的我无法留下名字,甚至连它的全貌都无法知道,可是……就这样离开,好不甘心呐。” 一道执念在顾余生心间萦绕,他抬起手,以指为剑,朝着遥远的天地大碑抒写着自己的名字,但他的名字根本不会出现在大碑上。 可顾余生还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一抹释怀的笑容。 至少,他有勇气那样做,或许他这样的弱小之辈,连被天地大碑上那些名字嘲笑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他心中的执念,又何尝不是对强者的亵渎呢。 顾余生心中涌现这样的念头,越发的大胆,在所有的景象泯灭之际,他以心念为剑,朝着那天地大碑印去。 “青萍。” 顾余生想象用自己的剑,在天地大碑上留下一抹痕迹。 金色的光影笼罩住顾余生的全身,他的身体如粒子一样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消失的,还有一道绚烂的倩影,倩影如一条红鱼腾空,跃过异人领地深处的神秘宫殿,一轮红月静静照耀着大世。 天地大碑随着一个璀璨的光球神游天外,被十二名神秘绝世的强者迎接叩拜,在十二名隐秘绝世的强者后方,更是有无数强者恭恭敬敬的站着。 朝着那一座天地大碑叩拜,行礼。 咯! 可就在无数强者都虔诚无比的时候,某个瞬间,天地大碑镌刻名字的上方出现一道细微的剑痕,剑痕如新剑,熠熠生辉。 神圣的朝礼戛然而止。 时间如同一条东流无尽的长河,世间万物被几道浪潮打过,消失于长河之中,纵然有几个弄潮儿千帆跃过,也不过是泛起几朵浪花而已。 未有亘古不变的事,亦未有亘古永存的人。 仿佛只有时间,是一道永恒。 时间的齿轮,好像被人拨弄了岁月指针,出现丝丝的偏差。 悠悠岁月老。 人间一年春。 小玄界。 青萍州。 千里旷野田农耕忙,陇上几株桃花,几间乡野田舍,哞哞几声耕牛叫,水鸭嬉闹浅溪,稚童光着脚丫奔跑,黄犬吠,公鸡鸣。 小院炊烟起,晨光熹微,斑驳的竹林光影清浅,远山如黛,山巅点点苍雪。 人间的味道,不用浓墨抒写。 它就在一碗清茶里。 也在一杯烈酒中。 通往青云镇的青石古道,哒哒的马蹄声在回响,来来往往的人们向南向北。 百里方圆,十里城郭,三里田地。 就是寻常人的一生。 大世在人间,又不在人间。 或许每个人都是修行者。 而修行的开始,从来都在芸芸众生里寻探。 春风吹不散蒙蒙烟雨,也留不住时间的脚步。 远行的旅者。 总会有踏上归途的一天。 背着剑匣的少年徒步而来,他像是从烟雨里走出来,又好像是出了一趟极远极远的门,归来时情怯故乡,身上带着浓浓的暮气,眼里藏着沧桑。 桃花坞外的三十里地,他走了很久很久。 故乡的烟火气很浓。 桥外驿站,酒肆三三两两,茶棚四五座,酒招旗招随风飘摇。 “店家,来一坛酒,一碗烧白,再来两斤牛肉。” 少年临窗坐下,把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手往竹筒里取筷子,轻展袖袍,像极了初入江湖的侠客剑客,出手阔绰得很。 酒肆不大,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皱纹攀爬额头的老江湖,也有腰圆臂粗的糙汉子,腰跨剑,肩扛刀的人不在少数。 也有雇请佣人和保镖的富贵之人,多在二楼雅间,方圆环廊的设计,皆可将临窗少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江湖人不笑江湖人。 但自以为阅历丰富,看尽人间百态的富人雅客自是会对少年品评一番的。 谈不上多大的恶意,也并不是刻意的贬低 只是闲下来,总要找些能够解闷的话题来说。 天南海北的人在一间酒肆,说着一些天南海北的故事,有人凭借南北奇货赚得盆满钵满,有人刀口舔血,只为快意恩仇,有人向往修行世界,畅想着仙人抚顶,朝夕悟道寻觅长生。 顾余生端起酒坛子,吞吞吞往碗里倒酒,酒花溢飘,如同他这一程岁月里泛起的几朵浪花,仰起头,一饮而尽。 那些遥遥窥看的大世威能,历经的沧海变迁。 都藏在肚子里。 没法诉说。 也无人可诉。 所有的种种,好像南柯一梦。 少年缓缓抬起手掌,让朝阳透过指缝,又把一片绿叶放在眼前,遮住了大半天空。 少年挽起衣袖,细细抚过一针一线。 那是娘子养蚕织布缝制的青衣。 “呵。” 少年又倒一碗酒,放荡的笑声在酒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