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青萍山脚的桃花渐渐凋零,结出细小的果实,山上的桃花正开着,宝瓶采摘了很多桃花,顾余生亲自酿了几大坛。 入夜。 月光皎皎。 顾余生在青萍观的玉亭观瀑,看着倾泻而下的滚滚浪花,顾余生的眼眸中露出几分担忧。 这些日子。 他在等师尊秦酒的信。 半个月还没等到。 这让顾余生十分担心。 至于他闭关这一年天下之变,顾余生倒并不在意,无论青云门也好,或是圣院书山也罢,对他而言,都没有太大的牵挂。 他在意的人很少。 “公子,茶凉了,我给你续上。” 宝瓶悄然走来,给顾余生添了半盏茶,自从那一夜顾余生回来问宝瓶几个问题,宝瓶没有作答后,这些日子,宝瓶显得沉闷了许多,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帮顾余生酿酒,安静的候在顾余生身边。 “宝瓶,我要离开一些日子,青萍山就交给你和雪猿了。” 顾余生端起茶盏,并没有饮茶。 宝瓶闻言,忙抬起头来。 “公子要离开多久?” “不知道,或许几天,或许一年,我也不清楚。” 宝瓶抿了抿嘴:“公子,宝瓶想跟着你……” 顾余生轻轻摇头,用手指在宝瓶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放心吧,经过这些年的风雨,我已经能够自保了。” “公子,你撒谎,宝瓶知道你要去寻莫姑娘,此去,必然是危险重重。” 宝瓶说到这,眼眶红润。 顾余生用两个手指把宝瓶嘟囔着的嘴拨开上扬,露出一个笑容来,略有沉思后,解下剑匣将其放在宝瓶面前:“这把剑交给你保管着,清源洞天图也放在这里。” “公子!你?” 宝瓶瞪大眼睛。 “公子,你走剑道之路,怎可以无剑傍身!” 顾余生轻抚着剑匣,眼中露出一抹复杂:“宝瓶,我这一年闭关,虽然领悟了许多东西,然而剑道之路却未有寸进,我虽是背剑人,却负了剑之名,当初我拿起剑走了很远,我想试一试放下剑,能走多远,况且,师尊远行未归,他老人家无可用之剑,将青萍剑置于青萍山,也许有用得上的时候。” “公子,这样不行的……” “我已经决定了。” 顾余生喝一口茶,拍了拍宝瓶的头,又看了一眼从那一棵神秘茶树上采茶归来的雪猿。 雪猿似乎知道顾余生要走,把竹篮里的茶叶递到桌子上,巴巴的看着顾余生,顾余生取出一大坛子酒丢给雪猿,雪猿这才吱吱吱的兴奋着离开了。 “去吧,宝瓶,不用在这里伺候我了,我要煮茶迎一个客人,天亮后就离开。” “是,公子。” 宝瓶把剑匣抱在怀里,朝顾余生摆摆手。 “公子,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剑的。” 顾余生颔首。 开始以亭中井水煮茶。 当月光泻照在茶盘上。 顾余生捻起双袖,左手掌心之中,那一道印记逐渐变得明亮,神海深处,一道道龙魂之力被顾余生驱使。 片刻后,顾余生的掌心凝聚出一枚铜钱来,这一枚铜钱与以往任何一枚都不同,它的颜色更加厚重,月光照在上面,泛起奇特的光泽,最为神奇的是,风吹过铜钱孔,隐约有龙吟之声回响。 咕咕咕。 待茶水渐沸。 顾余生微微阖目,他的双手一扣,身上的气息变得若隐若现,一股阴冷的气息席卷。 霎时间。 刚刚还是月光洒照的世界,渐渐被浓雾侵蚀,整个青萍山被笼罩上层层薄纱,显得神秘无比。 瀑布之声渐远。 取而代之的是潮涨潮退的声音。 一艘神秘之船从迷雾中渐渐驶来,戴着箬笠蓑衣的摆渡人姜神行撑竿而来,他的腰上挂着鱼篓,一根钓鱼竿犹自伸在遥远的深海。 顾余生站在凉亭,身体挺立,衣服随海风轻轻飘荡。 摆渡人姜神行一步从船上挪至凉亭,与顾余生隔着丈许距离。 箬笠依旧遮住了对方的鼻子和眼睛,看不清真正的面庞,但顾余生能觉察到箬笠下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审视自己。 顾余生不敢大意,拱手道:“前辈请上座,晚辈煮了一壶茶恭迎前辈。” “以后在我面前,你不可以晚辈自居,以后叫我姜老就可以了。” 沙哑的声音从桌边传来,前一秒还在亭边的摆渡人,已悄无声息坐在桌子上,端起茶盏,杯子里的茶已经被喝完了,而顾余生不仅没有觉察到对方是如何落座的,更是没有看到对方喝茶的动作。 “是。” 顾余生听见摆渡人这么说,下意识的认为是因为他当上青萍山主的缘故,抬起茶壶,又给摆渡人斟了半杯,随手又给自己斟了半杯,端起来转过身去呷一口。 既然对方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喝茶的动作,应是不愿意露出他本来的面目,顾余生也不想知道,故而特意转身。 待顾余生放下茶盏,摆渡人杯子里的茶果然已经喝完了。 顾余生连忙又奉上一杯茶。 这一次,摆渡人没有喝茶的意思,而是重新站起来,走在飞泻的瀑布边上停下。 “你身为圣院的先生,应该采用正确的召唤方式,而不是用阴司鬼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姜老教训得是。”顾余生歉然抱拳,“这一次召姜老到青萍山,实不得已而为之,只能用一些阴司手段。” 顾余生见摆渡人背对着他不说话,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我想请姜老渡我一程。” 摆渡老人转过身,至于船上的鱼竿也在这时抖了几下,似有鱼咬钩。 “你要去哪里?” 顾余生双掌前伸,将刚刚炼出的那一枚平安铜钱摊开,说道:“冥界。” 森。 一阵阴风吹来。 顾余生手上的那一枚平安铜钱落在摆渡老人的手上。 顾余生暗自一喜。 可就在此时,摆渡老人的话如一盆冷水泼来:“钱我要收,但要我摆渡,却是万万不能。” 顾余生心中略一计较,问道: “姜老嫌钱少?” 摆渡老人缓缓转过身来,箬笠下的双眸似乎散发出某种奇特的冷芒,他声音冰冷无比,如同从地狱传来: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们身为圣院的先生,却联手欺瞒了我。若是欺瞒也就罢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偏偏想要将尸解之魂重唤人间,你们胆子太大了,不要以为有夫子罩着,就可以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