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姜公辅自虚空中跌出来,已是十万里之遥。 他周身是血,神魂破破烂烂,道果如扎钉子的轮胎,不断流溢精元,他踉踉跄跄,竭力朝前逃去,可没过多远,就一头栽入大地,砸出一个巨大的陨石坑洞。 迷迷糊糊间,姜公辅想要站起,却又跌了回去,废了好一番力气,这才挣扎出来,勉强坐起,面向姜家的方向。 “那个方向,应当是姜家。” “旁边是翌王的李府……” 说话间,姜公辅嘴角不断流血,但面色坦然,眼神渐渐黯淡无光,就如风中将熄将灭的烛火般。 “我应该是没机会再回族看看了。” 他喃喃道。 突然之间,一片绚烂的金色神芒涌动,神芒绚烂炽盛,隐约可见里面是一只神骏的禽鸟,禽鸟摇身一晃,化为一个身躯高大的黑发男子,自神光中跃出,朝他疾冲过来。 男子后面,还有一个个男女,衣着华贵。 “翌王?” 作为邻居,姜公辅自然是认得李星魂的,他心头一惊,想要挣扎起身,却又无力跌坐,不由高喊道:“你怎么来此了,快退下,退远,越远越好,咳咳!” 他大口大口吐血,努力维持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却还是渐渐感觉到浑浑噩噩,眼皮子似灌了铅块般。 李星魂走上前,将姜公辅搀起,朝姜家的方向走去。 “别白费力气了,我的道果已碎,神血耗尽,生机已绝。” 姜公辅咳嗽连连,喃喃道:“我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扔下我吧,快走,快走……” 李星魂一言不发,观察四方,顿时察觉到一缕缕不断逼近的杀机,而苏惜月也俏脸焦急,道:“这位是姜家太公,姜公辅,星魂,你能不能想办法救他。” “前辈,这是涅盘神羽,你且收下。” 李星魂毫不犹豫取出一根羽毛火红,燃烧着涅盘神焰的羽翼,塞入姜公辅手中。 姜公辅咳血,“小子,这是涅盘神羽,相当于第二条命,我岂能收下?你的命也是命,快把我放下,独自逃命去……” 苏惜月在旁提醒道:“星魂,后方的帝威越来越强了。” “拿回涅盘神羽,你比我潜力大,你的命,比我命贵。” 姜公辅一听,顿时更急了,连连咳血。 李星魂默不作声,一边扶着他往前走,一边探出神念来,提防后方的动静。 三尊修罗族大帝,三件帝兵,即便他也感觉到一股压力,而且有苏惜月等人在旁,他根本无法全力搏杀,顾忌重重,再加上命不久矣的姜公辅,当务之急是要避战,而不是头脑一热冲上去。 “放下我……翌王……” “放下我吧……” “能看到你活着回来,生龙活虎的,真好……” 忽而间,姜公辅脱手,掌心的涅盘神羽,轻盈的飘落下去,他声音低沉,说完几句后,就再也没有话语传出。 李星魂一怔,身躯僵在原地,耸了耸喉咙。 苏惜月强忍泪水,道:“星魂,前辈还是没用涅盘神羽,已经……故了。” 李星魂立在那,大脑一片凌乱,他能感受到,姜公辅的身躯渐凉,肌体变得干瘪,大道之力也散去,还有一缕缕暮气萦绕而出。 这并非暮鼓影响,带来的暮气。 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身死道消。 涅盘神羽固然能救姜公辅的命。 但姜公辅,选择将这条命,留给李星魂。 “唉。” 一声叹息,李星魂声音沙哑道:“先走吧,将前辈带回姜家,葬入祖地中,入土为安,让他面向修罗族的方向,让他在天之灵能看到,有朝一日,我旌旗十万,斩尽修罗。” 苏惜月听到这话,心头大悲大恸,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李不悔、洛冰也悲痛大哭,虽然他们并不认识姜公辅,但任何一位大帝陨落,都是人族无法弥补的损失。 “姜公辅前辈,魂归来兮,我带你回家。” 李星魂摇身一变,化为金翅大鹏,将姜公辅驮在背上,默念道:“你在天之灵,不要走远,和我一起回去,落叶归根。” 一炷香后。 一行人来到姜家祖地。 姜太濯亲自出来相迎,神色凝重,显然早就发现姜公辅命牌已碎,他屏退族人,将姜公辅的尸身接过,带到祖坟处。 李星魂望了一眼,不由动容,就见姜家祖坟,一处凄凉之地,满是墓穴。 墓穴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旁边是高高的土堆。 其中一处墓穴,还刻着姜公辅的名讳和生平,姜太濯只是寥寥加了几笔后,就将石碑立起,填上黄土,入土为安。 “太公,回家了,你安息吧。” 姜太濯低声道。 李星魂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这墓穴是……” “我姜家,凡是六境之上的族人,早都提前准备了墓穴,谁都不差,一个萝卜一个坑。” 姜太濯抬手一指,声音苍凉,李星魂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一处崭新的石碑上,刻着姜太濯三字。 那是他的墓穴。 若是常人见了,只怕会认为姜家是疯子,人还活着,就立下这么多石碑,岂不是咒自己死? 可李星魂却心头大痛! 活人碑!活人碑! 姜家为进取派,常年驻守天关,直面最凶恶的修罗族,危险程度不言而喻,可他们非但不惧,反而舍生忘死,提前为自己准备墓穴! 这是何等大无畏的气魄? 试问人族古氏,有哪个如姜家般,能做到这一点? “人族,欠姜家的。” 李星魂默然道。 姜太濯摇摇头,坦然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人族不欠姜家,这是姜家的宿命。” 顿了顿,他又道:“你刚回来,还未去李府、汉土的战场看看吧,快去吧,他们需要你。” 李星魂的确忧心忡忡,这场天关之战的险恶,尤超出他预料,连大帝都陨落了。 他转身就要离去,可忽的感应到什么,抬头看去。 两道神光化柱,在眼中喷薄而出,洞彻层层虚空与姜家的禁制大幕,便宛若冲天利剑般,顷刻就见到,在云空之上,一大片黑云涌来。 黑云之上,三道身影傲立,冷冷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