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几名保安掩护下,周严等人进入一号高炉车间。 “我们老板说,他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也能说话算数!” 一个保安对周严说,然后转身就要带人离开。 “喂!你们要去哪?”周严问了一句。 那个保安脚步停顿一下,神色有点复杂道:“附近来了好多工人,估计上万人。” “我们的人大部分都走了。我们是最后一批,这就要离开,上面让我们立刻回冀省。” 周严摇头苦笑:“覃奋这家伙还真是狡猾,躲得够彻底!” 前后不过半小时,吉钢已经陷入混乱。 很多老工人在一些青壮年的保护下,在各处高喊:“新的政策出来了,还要裁员百分之四十!” “吉钢还要继续裁员,他们去高炉车间宣布裁员决定了!” “大家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又要大裁员了!” 这是周严给那些带头抗争的老工人们最后一个建议。对汪淼等人来说,也是最致命的一招。 普通工人,和他们说什么大道理,说什么归属感,主人翁,其实意义不大。 对绝大多数员工来说,裁员,下岗分流,才是最让他们恐惧的事情。 当恐惧无法摆脱,无法抵抗,往往就会变成愤怒。 人从众。只要有人带头,群体的情绪很容易被引爆。 这时候,对错,结果,都已经不重要。 几个月以来,沉重的心理负担,工作生活巨大的落差以及对未来的担忧,都被“继续裁员”这几个字转化为怒火。 如同一勺冷水泼进热油,一场涉及数万甚至十数万人的群体事件由此全面爆发。 当第一批工人冲到高炉车间大门口时,原本应该在最前面阻拦的安保人员,却不见踪影。 十几名警察面对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除了远远跑开,马上向上级汇报。根本没能力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反应慢又不明所以的小混混,很快被人群淹没。剩下的作鸟兽散。 狐假虎威,以多欺少他们很擅长。当面对无数愤怒的工人,他们别说阻拦,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汪淼等人还没走进车间,就得到工人已经冲进来的消息。 起初并没人在意,冲进来又怎么样呢?蝼蚁还能翻天? 但是当最先迎上去,准备呵斥工人的杜青松,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打倒在地,几分钟后奄奄一息的被扔出人群后,这些人终于开始怕了。 有些人能听的懂道理。有些人只能听的懂拳头,或者比拳头更厉害的 “你们疯了吗!再不滚出去,明天把你们都开除!” 祝一飞色厉内荏的大喝。 他不是不怕。但荣华富贵的诱惑,让他选择在此时此刻表现一下。 “祝一飞!所有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人群中有人大喊。 人群蜂拥而上,然后被随行的警察以及安保人员拼命拦住。 “都退后!”有警察鸣枪示警。 人群终于稍稍恢复冷静,暂时停下来。 “先去办公楼避一避!打电话请求支援!”带队的警察大喊着,护着众人跑向不远处的办公楼。 人群默默地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跑向办公楼,默默地和拦在自己面前的持枪警察对峙。 “别让他们跑了!” 一群工人从车间里冲出来,那是正在上班的工人。 情绪再次被点燃,外围开始有人捡起地上的砖头,钢渣砸向警察。紧接着,扳手,锤子等工具也飞了过来。 “撤到楼里去!”带队的警察大喊。 其实不用他说,早就有人开始跑了。 成千上万的人挤在院子里,别说几十名警察,只有几个人有配枪。就是人人拿着微冲,也不敢这时候硬碰硬。 距离实在太近了。如果真的开枪,失去理智的人群会把他们踩成肉泥。 “快!快把门锁上!” “打电话给我父亲!” “报警!快报警!” 躲进楼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喊着,仓惶四顾,像是一群受惊的鹌鹑。 “乒乒乓乓”!砖头铁块等东西雨点般飞过来,玻璃门和正面的窗户瞬间被砸的粉碎。 这回不用人喊,鹌鹑们四散奔逃 “书记,已经通知所有警力到这边集中!现在外面很乱,初步估计有几万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随行的公安厅副厅长乐国文擦着头上的汗,向汪同民汇报。 “他们这是暴乱!”商务厅厅长赵济运有点歇斯底里。 汪同民霍然转头,用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你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就滚出去!” 赵济运脸色瞬间惨白,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会议室中,其他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没有同情。 群体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只要最终没有严重后果,那就无所谓。 暴乱?开什么玩笑!真的定性为暴乱,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处理。汪同民首当其冲。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某些时候,失言可比失身严重的多。 “书记,高炉车间那边怎么办?已经有人受伤,汪淼” 省委秘书长楚定军提醒道。 “保安呢?不是说吉钢有上千名保安吗?”汪同民寒声问。 没人回答。覃奋和安保公司的负责人都联系不上。 其余的保安,只有厂办主任付权能联系上,而付权此刻正在和汪淼他们一起被围攻。 汪同民来回走了几步,咬牙道:“先让附近能过去的警力去支援。我马上请求武警部队支援。” “书记”楚定军说道:“武警部队赶过来要一段时间,那边怕是来不及。” “哼!还能怎么样?我就不信这帮闹事的还敢杀人?”汪同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快看,三号高炉和转炉都停了!”有在窗边观望的人惊叫。 尽管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懂高炉停了意味着什么,但还是纷纷挤到窗边张望。 李进光呆滞的站着,目光没有聚焦。 他是懂行的。知道高炉停下,意味着巨大的经济损失,意味着更多的工人已经不计后果,也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工人会加入这场抗争。 总厂附近,数千警力集中在这里,外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好在这里的人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但从楼上望去,目之所及都是黑压压的人群。面对这样的情况,就连汪同民也束手无策。 常峰通往吉钢的的路上,武警的军车和警车像蜿蜒的巨龙,一眼望不到头。 指挥车内,姜斌和两位总队长都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