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池门进,过仓池,走上一眼看不见头的甬道,就连独眼都忍不住心脏狂跳,周围的建筑越来越高,越来越宏伟,与其相比,人类的悲喜显得是那么渺小。 老黄他们只敢捋着韩增身后的线走,生怕迈错步子,踏出了甬道,虽然一步不慎走下甬道也没什么,可他们就是不敢, 静静走着,太阳自东升起,光线穿过宫殿,斜打在老黄几人身上,把几人残缺的身子,拉得老长,。 终于,能看见人了, 两侧隔三步就立着一位羽林军,穿着与老黄他们相似,又完全不一样, 内衬的衣材质很好,颜色更艳,盔甲更厚,是铁质的,不光是护在要害位置,也护住了胳膊。 老黄他们能感觉到无数视线汇集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几人,恨不得马上逃离, 立在最前的羽林校尉卫伉,朝着韩增点点头,卫伉对面立着的,是仆朋,仆朋胳膊无力的耷拉下来,老黄他们几个赶紧投去目光,心中稍定, 仆朋朝老黄笑了笑,恐怕他们几个人一辈子都忘不掉,华贵端正的宫殿内,这抹温暖的笑意。 韩增站住,老黄他们几个也赶紧站住,韩增回身,肃道, “等谒者叫你们,你们就进。” “谒,谒者?” 老黄颤声问道, 韩增一愣,随后笑道, “有人喊你名字,你就进。” “知道了!” 老黄重重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对陛下说出心里话! “宣黄养生进殿!” 老黄身子一颤,回头看了几个老兄弟一眼,他觉得有些陌生,常年在暗巷里,看得模糊,还从没这么清晰的看过众人, 残的残,瞎的瞎,废的废, 几人迎着老黄看去,眼中满是复杂, 老黄咧嘴一笑,露出黑了的大门牙, “你们他娘的是真丑!” 韩增没训斥老黄在宫内口出狂言,反而是忍笑,装作没听见。 老黄深吸口气,也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反正是顺着台阶上去了, 宫门大开,文武百官齐齐望向老黄, 最正最中处,如众星拱月般, 是大汉的王,刘据。 操他娘的!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啥牛气的! 老黄心一横,走进未央宫,正了正皮甲,行军礼, “老兵黄养生拜见陛下!” 刘据的声音似从天上来, “还有其他人吧,都叫进来。” “是,陛下。” 谒者黄喜又走到宫门前,把其余几个人都唤了进来。 缺胳膊少腿的几人,立在富丽堂皇的未央宫殿内,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幅绝妙的山水画上,横出了一道突兀的脏, “黄将军。” “陛下!我在!!” 听着老黄一惊一乍,刘据宠溺的笑了笑, 老黄僵在原地,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在整座皇宫,所有人都要按规矩走,按规矩坐,只有陛下想笑就笑 “好威风的盔甲。” 老黄汗颜。 刘据扫过群臣,淡淡问道, “现在的汉军,已经不再穿如此制式的盔甲了,还有哪位爱卿知道,这是何时的盔甲?” 东方朔挺身执礼, “陛下,此为景帝朝盔甲,一直用到了天光二年,因马邑之围,太上皇以为此甲不吉,又换上了新的制式。” 刘据点点头, 意味深长的开口道, “如今汉军天下无敌,却快要忘了,还有马邑之围的失意。” “黄将军,你们都说说,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陛下!” 老黄声音止不住打颤,但还是能说清楚, “我随韩将军围马邑,匈奴兵察觉,随韩将军冲杀时,被射穿了腿,就彻底废了。” “不介意的话,给朕看看。” “不介意!” 老黄心境在发生改变,一直羞于展示的地方,此刻却想要去展示,扯下发白的绑腿,在宫外就已经脱履了。老黄顺手就要脱袜,独眼一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陛下,草民请言。” “说。” 老黄动作一顿,独眼开口道, “黄养生在殿内脱袜是违礼。” 刘据淡淡道, “朕许了,就不是违礼。” 独眼恭敬行礼, “是,陛下。” 黄养生脱掉袜子,露出干瘪的皮肤,拉起裤腿,一个贯穿腿部的狰狞箭伤呈于殿中,文武官员俱是眼中闪过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