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刘彻命各郡国举贤良方正,又明确“凡是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学”皆不得用。 申不害、商鞅、韩非是法家,苏秦张仪是纵横家。 刘彻不要法家、纵横家之说,全因为,朝中的这类人才太多了! 桑弘羊就是其一,其出身商雒,精于商道,雒阳少年除了善于经商外,还都以佩六国相印的老乡苏秦为偶像。 卜式出身贫寒,自小牧羊,历任诸职,南越吕嘉乱时,还以其子随军,可谓是深谙民间疾苦。 桑弘羊为朝廷经济最大臣,卜式则更像是民办企业家风格,两人的治国经济理念注定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因势利导,朝廷不重利,税收何来?没有税收,又如何再反哺天下?” “民不可起争心,”卜式改跪为跽,据理力争,“让他们都知道海运甚广,只怕地都没人去种了!没人种地,我看到时候又如何海运?!” 桑弘羊偷偷看了陛下一眼, 见陛下没有动怒的意思,忍不住用眼睛狠狠瞪向卜式, 一是朝廷主导,一是市场主导,只看刘据是要倒向那一头,但全没有说,一头压住另一头,多是不同比例混在一起,只有轻重之分。 桑弘羊有他的道理,或者说,桑弘羊就是代表刘据的意志, 而卜式也说得也不是无的放矢,海运的利益太大了,印度人喜糖,只要把装满一小船科馆精制的白糖,安稳运到印度,所带来的利润,就足以让人财富自由, 有这生意门道,谁还想着苦兮兮种地啊? 卜式也在心中叫苦, 他明着针对桑弘羊,实则是向桑弘羊背后的陛下谏言, 绕来绕去,就弄了这么一出。 刘据看向卜式, “爱卿。” “微臣在。” “海运的重利就在那,就算朝廷再提重农,不想种地的人,心也早不在那了。” 卜式沉默。 陛下所言极是。 农民没了种地的心思,其实与朝廷重什么关系不大,怪只怪出现了一个更暴利的产业,老百姓就简单心思,能吃饱过好就行! 沿海全被大汉水军打开,绕去印度的水路,沿途有汉军保驾护航,安全得很,沿海渔民都挣飞了,内地农民能不眼馋吗? “此事根节不在此” 卜式瞳孔猛缩, 刘据抬手,分别给二人,盛了一碗汤、一碗饭, “卜大人,只吃饭不喝汤。” “桑大人,只喝汤不吃饭。” 这次刘据亲自帮他们把饭泡在汤里,各推到两人面前, “朕早就告诉你了,这汤要泡饭吃。” 张府 张汤暗通淮南王被处死,其府邸被刘据买下,后又送还给了张贺、张安世兄弟。 兄弟二人现皆为汉廷尉,比亲审昭平君案的杜延年官长一级,三人都以御史大夫为目标,尚不知谁先谁后。 府内早被张贺兄弟收拾规整, 传来觥筹交错声, “窦大哥!你今夜就住在这吧!” 窦富哈哈大笑, “我不住这,还能上哪去住?” 这三人都是随太子未央宫政变的核心人物,关系甚密。 “好!窦大哥,你这次要待上一月吧!” 张贺脸上也少有的现出喜悦。 “此次上京,见了陛下后,就要回去了,待不上两日,右扶风还有一堆事等我回去呢。” “这么急?” 张安世皱眉问道。 窦富满脸干劲,激动道, “能不急吗?这秋天过去,再一冬,明年开春就要上计了,实话告诉你们,这次我要让右扶风成为天下诸郡第一!” 听着窦富的豪言壮志,张贺和张安世对视一眼,张贺开口道, “窦大哥,这么有信心?现在的上计可不止税收了,耕地、养老孤独、助幼资学、农田水利等等,这可都是上计内容,你要争第一可不容易,现在最有希望的是卜式那河东郡。” 自刘据推行考成法后,又于地方以族望治郡,将地方事务包办出去,大汉各郡县开始飞速发展, 其治法,更近于汉初的休养生息,但却不是无为而治,帝刘据以各省上计科目为升降赏罚的最硬标准,地方官员干得好了,便可进京当官, 这让各郡县之间也成了竞争对手,都卯足了劲的要发展。 其中咬得最死的两郡, 就是右扶风和河南郡。 听到卜式的名字,窦富脸上一黯, 丧气道, “行了,不提这事了。” 张安世眨巴小眼睛,东瞅瞅西望望,压低声音问道, “他呢?” 张贺神情肃穆, 这个“他”,就是陛下的弟弟,陈弈。 窦富挠挠头,忍不住笑道, “我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哪呢?本来我要带着他走商路,想着以后把窦家也交给他算了” 听到这,张贺忍不住惊道, “他姓陈啊!” “再改回姓窦不就得了,反正是窦家的种。” 张安世在心中暗道, 窦大哥对陈阿娇可真够意思啊! 窦富脸上闪出更浓的笑意, “那小子有种,不喜欢这个,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什么要走遍天下,把每处名山名水,都写在书上。” 众人脸上不由现出神往。 人生真正开始的时刻,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刻。 陈弈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很明显,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甘泉宫 刘彻负手翩翩坐在苑内,赏月喝酒, 正准备吟诗赋一首时, 庄青翟面露凝重神色,匆匆行来, “陛下!” “何事?” “听茂陵试挖太后陵的工匠所言,往下挖三丈,再不出土了,反倒是出了深黑色的灰,工匠以为有异,再不敢挖了!” 刘彻面色有些古怪, “你说不见土了,反倒是深色的灰?” “是。” 如此异兆,让庄青翟浑身不自在。 确认过后,刘彻腾得坐起来, “去把东方朔叫来!就算他睡着了,也把他给拉起来!” 庄青翟不明白, “陛下,这事叫东方朔有什么用?” 刘彻冷笑, “叫他有什么用?他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