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讨伐秦王的大军凯旋而归。 以周景为帅的朝军剿灭亲王军七万,收服秦军六万,缴获金银财宝粮米无数,活捉秦王,押送秦王嫡枝四百一十八人入京。 圣人龙颜大悦,重赏征讨大军,晋升周景为锦衣卫左使,官居从一品,奉随军出征的长子晋王为亲王。 当即下命诛杀秦王一干人,累及九族,成王败寇,秦王一族几千余口人斩首示众,一时间,午门外血流成河。 安顿好凯旋将士们后,圣人又开始对宣宸王发难,以皇长子晋王搜集的他暗中派兵支援秦王为证据,逼迫宣宸王交出兵权,撤销藩地。 此时,宸贵妃才如梦初醒。 帝王的荣宠,不过是为了防止藩王联手反抗,而使出的诱饵而已。 从陆戟收复了河西十六洲,大周再不怕受齐人和藩王联合牵制起,圣人便打定了主意要撤藩,为了避免藩地相连的宣宸王和秦王联手,圣人以后位和储位为诱,麻痹住了宣宸王,秦王孤立无援,顺利被剿灭。 那么下一个,就轮到宣宸王了。 三大藩王,圣人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后位储位,更是压根没想过要给宸妃母子。 勤政殿内,圣人招来陈修远等几个心腹,正在密谋对付剩下的宣宸王和东阳王之事。 老太傅陈修远道:“秦王和宣城王占据西北和北疆,两大藩王成犄角之势,宣宸王虽然在三大藩王中势力最大,如今秦王被剿,他再难有外援,倒也不足为惧。” 中堂孙正雍进言“宣宸王虽然失去了秦王这一臂膀,但北疆乃北方门户,毗邻北面的蛮夷,只怕逼急了,宣宸王会狗急跳墙,与北面的那些蛮夷联手,若是如此,北方堪忧。” “中堂多虑了,圣人足智多谋,早留了一手。”陈修远捋着花白的胡须,笑眯眯道:“那宣宸王如今只有一女一幼子,可全在圣人手里捏着呢。” 陈修远话音刚落,殿外的老宦官进来回禀:“陛下,宸贵妃殿外求见。” 圣人不耐烦的一挥手,淡淡的回了两个字:“不见。” 老宦官犹豫了下,略带不忍道:“陛下,贵妃娘娘挺着大肚子,跪在殿外将头都磕破了,娘娘说了,您若是不见,娘娘就,就,就怀着腹中龙子跪死在大殿外。” 圣人闻言,没有任何表情,根本没搭理这茬,依旧是一心与下首的两位心腹老臣商量撤藩大事。 “以二位之见,知否该先对付宣宸王,再来应对江南的东阳王。” 见圣人对有孕在身的贵妃这般冷血,连见惯了冷酷厮杀的老太傅陈修远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稳了稳心神,遂拱手回道:“宣宸王虽难对付,但他幼子尚被陛下捏在手里,必定要束手束脚,若是灭了宣宸王,南面的东阳王见两大藩王皆败,自然也就能不战而降了。” 圣人闻言说了个“好”字,随即对着身边的内侍命道:“这就代朕给宣宸王拟信,告诉他,若是识时务,朕可留他一条生路,若是不肯,那朕先杀了他在宫里的一双儿女。” 圣人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平淡如常的语气,衬着殿外宸贵妃“砰砰”的磕头声,让人听着,忍不住心惊肉跳。 “陛下,妾身求您了,饶恕了父亲,陛下,求您了” 勤政殿外,宸贵妃脱簪子披发,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跪在殿外,一面“砰砰”的磕头,一面苦苦哀求,凄凄惨惨的模样,连殿外的宦官宫女,都忍不住泪目。 圣人接过内侍拟好的信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淡淡道:“这就命人快马加鞭的给宣宸王送去。” 待内侍接过信笺刚要退下,圣人又吩咐了句:“宣宸王在宫里的那儿子,连同宸贵妃母子,这阵子,都给朕看牢了。” 宸贵妃从晌午跪到半夜,也没见到圣面,是被她宫里的宫人给生生的抬回去的。 此时,宸贵妃身怀六甲,适逢骤变,她虚弱得很,被抬回寝殿的时候,人已经是半昏的了。 “母妃——” “长姐——” 直到听到儿子和幼弟的在耳畔一声一声的呼唤,宸贵妃才悠悠转醒。 “长姐,陛下是不是要杀我?” 这幼弟名唤睿儿,才刚满八岁,是年迈的父亲唯一的儿子了,宸贵妃见了弟弟,心里愧疚难当,忍不住泪如雨下:“阿弟,是姐姐害了你,害了父王。” “身为君王,怎能这般言而无信。”宣宸王幼子怒着拔出腰间佩剑:“我要找这个昏君算账。” 宸贵妃的儿子宁王见状过来按住他的手:“小舅舅莫要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宁王今年十四,一副沉稳温润的模样,他屈身来到母亲榻前:“母妃,父王虽铁血手段,但他一向待咱们母子不薄,儿臣不信父皇会做出对咱们赶尽杀绝的事来。” 这儿子宽容仁厚,一向最得圣人喜欢,瞥着儿子酷似帝王丈夫的眉眼,宸贵妃也不信圣人能如此绝情,她入宫十六载,一直得宠,她不敢相信枕边人会这样谋算自己。 “我也不相信你父皇会如此对待咱们,可是这两日母妃打听着,你父皇已经决心要对付你外祖父了,倘若你外祖父倒了,那咱们母子,哪里还有翻身之地,若是如此,你与储君之位,就算彻底失之交臂了。” 看着儿子眼里的失落,宸贵妃心如刀割,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 深宫里头,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有人痛彻心扉,自然就会有人皆大欢喜。 这晚,圣人去了重华殿,端妃江氏的寝宫。 这夜重华殿灯火如昼,轻歌曼舞,欢快嬉笑,直到半夜才歇。 漪澜殿内,淑妃陆氏一夜未眠。 圣人四妃,她们端淑宸三大妃子皆是出身显赫,不分伯仲,眼见着盛宠一时的宸贵妃高楼起,大厦倾。 转眼间,圣人又去恩宠端妃。 淑妃总觉得,圣人的心思越发的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