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亲自拿过郑开奇的茶杯续上热水，说道：“坐，坐，说说听听。” 郑开奇就大体说了码头的情况。 “你说，李东山这块骨头我都啃的下，消化的了，兄弟这牙口也算是可以吧。” 老刘从他爹那知晓，知道他兵行险招，此时含糊应了声，“你接着说。” 郑开奇嘴角微微一咧，继续道：“但是，在渔火码头，我就发现了一个有了大量违禁品货物的船家，名义上的老板就是个空架子，屁用没有。我没理会，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后来来了个独眼龙船员。跟我求爷爷告奶奶的。装穷装渔民，但是我发现了一点。” 老刘稍微提起了点精神，“你说，什么？” “我故意羞辱他，打赏他，他竟然，竟然把十元法币，随手一攥就装进了口袋。” 老刘： 完全没懂得郑开奇惊讶的点在那。 郑开奇看他那茫然的眼神就知道，这位刘副大队长，跟楚老二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如果是楚老二，早哼哼一笑，说那老家伙有古怪了。 “哥，你想啊，一个渔民，风里来雨里去几十年，见过几张大票？日本人为了维护上海经济，法币冤大头都是硬通货，坚挺着呢，十元法币，他得干多久？怎么可能揉垃圾一样随手装进口袋？” 老刘这才眼睛一亮，伸手一拍大腿，“对啊兄弟，你不说，我都没反应过来。” “可不是嘛，这个独眼龙，肯定是吃过见过的主，何必在那装什么渔民大副或者水手的？是不是有问题？” 老刘摩拳擦掌。 郑开奇点点头，说道：“这只是其一，今天上午，我让几个手下去码头那巡查，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他们在秘密集会。” 老刘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了回去，“兄弟，你仔细说说。” “八个人在八点进入了一个油坊秘密聊了得快一个小时，其中就有那个独眼龙，他好像还是个头。” 老刘脸红了，亢奋起来。 “我的人后来进去看了，整个油坊很破，但里面喝水的茶杯茶壶，包括喝的茶，很精致，像是伺候位高权重之人。还说光是暖水壶就三个。你说一个人看着的破油坊，锅碗瓢盆都脏的让人恶心，唯独喝茶的东西一应俱全，而且很高档，是不是很蹊跷？” 老刘的呼吸粗重了。 “我的一个手下说好像还看见了那里面有一张告示的纸，纸上面写着八时八点到站加油之类的内容。是不是正好和他们碰见的秘密集会能对上？不光如此，在其余码头还发现了同样的告示，还没来得及撕下来。是不是很蹊跷？” 老刘猛然站起：“兄弟，别说了。我觉得——” “可以去抓捕了是不是？哥，你放心，我的队伍够用了，他们都不敢反抗的，个人就好使。”郑开奇大喜，起身就往外走。 刘副大队长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腾的一步到了郑开奇身后。 “兄弟——”老刘一把把郑开奇拽了回来，“听我说。你想多了，那都是巧合。” “巧合？”郑开奇狐疑道。 “对，巧合。”老刘语重心长，“人家卖油的家里放点好的茶杯茶水的很正常的。我见过很多的。” “是么？”郑开奇犹豫了。 老刘语重心长道：“很多货船为了节省时间，都会提前让码头附近的油坊准备油的，提前安排时间也是正常，至于集会嘛，我估计就是在海上飘的习惯了，上船加油，顺便聊聊天喝喝茶，休息休息的事儿。” 郑开奇有些失落，“这样啊。我对海上行船的事儿确实不清楚啊。” “所以，哥给你参谋参谋啊。”刘副大队笑了，“没关系，立功的事情慢慢来嘛。” “也是。”郑开奇端着茶杯往回走，“回去吹牛去了啊。有空过来玩啊哥，也不来我办公室坐坐。” “肯定会的。我一会出去有点事，跟你聊天都耽搁了。”刘副大队笑着埋怨。 “哎呀哥，那你快去啊。别耽误正事，真是的。” 郑开奇已离开，刘晓娣就跳了起来。 郑开奇这个没有见识的店小二，上次漏了个共党，这次估计又漏了个大的。 那是一个团伙，一个交通站！ 不是共产党，就是军统！ 不，那么多的军用物资和违禁品，应该是军统的可能性大一些。 为了不让郑开奇发觉，刘副大队偷偷摸摸召集自己旗下的两个队，其中一队去往“福祥”油坊，要求只要是找到了那张告示纸，就直接把人控制了，然后蹲点，守株待兔。 另一队化装，去往渔火码头，一是寻找独眼龙水手，一是在其他码头寻找“八时八点加油”字样的告知纸带回。 队员们其实普遍文化程度不高，幸亏有八这个字，领薪水报销等，总会用得上，算是勉强认识。 “去，记住，悄无声息，科里碰见谁问都不能回答。” 刘副大队想了想，亲自带队去了福祥油坊。 一到现场才发现，这个油坊离着渔火码头相当近，腿脚勤快的十几分钟就到。他心中更是信了几分。 他学了同样的招数，招呼阿勇加油，他自己带人去了屋子里暖和。 一进屋就看见了那水壶水杯，以及三个暖水壶。 “好家伙。”他比温庆阿标有见识的多，那一套茶具起码上百法币。暖水壶也是上等好的进口玩意。 “这肯定不是一个油坊干活的能用的东西。郑开奇说的没错，果然是伺候人的玩意。” 手下很轻松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被销毁的撕成碎片的告示。 阿勇加完油，手下也手忙脚乱的拼完了。 阿勇进屋后一看这个掉头就跑，被外面车上的截了胡。 他这一跑不要紧，刘晓娣心里美滋滋。 “开奇啊开奇，你真是我的福将啊。” 他站起身往外走，“给你们十分钟，我要的东西很简单，上午谁来了这里，以及他们的身份。” 他在外面抽烟，里面的还没个动静，去往其他码头找告示的来了。 带来的告示跟他拼接的一模一样。 “在那几个码头上也有，那些人应该都是附近码头上的工作人员。我们没有全撕下来。” “做得好。” 刘晓娣现在就等主动独眼龙的那一批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