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码头。 年关的海边异常的冷，几个巡查的工人聊着天哈着气，远远的，看见一艘货船缓缓停靠。 “奇怪，今晚不是没有货船靠岸么？” “可不是，去看看，别是偷摸来的，不交停靠费。” 几人上前，货船上就有缆绳抛下，一人站立船头，喝道：“愣着干什么？等着吃枪子？绑上绑上。” 这群人向来吃硬不吃软，听船上人这么说，就有人接过缆绳，缠到码头上的栓柱，一人跑去找老板报告。 黄金翔被郑开奇闹的，现在吃住都在这里，此时一听报告，火腾地冒起。 他妈的狗特务欺负我也就罢了，哪里来的破船也来欺负老子？ 黄爷的名字，已经不值钱了？ 他气势汹汹带着一帮子人到了附近，身上的家伙都准备好了，却见这货船上下来二十多个人。 领头之人西服领带，背后二十多人散漫站在周围，眼睛扫视着周围。 黄金翔的气焰直接缩了回来。 妈呀。 他是混码头看人眼色行事的主，这西装领带之人富贵逼人，一身行头得几十个大洋。这种打扮，随时还能如此绅士打扮的人，非富即贵。 不光如此，那二十多个看似随便站着的人，个个目光炯炯，面带煞气，一看就是过惯了刀口舔血日子的。 这一前一后的气魄，让黄金翔心里突突。 “几位——”他上前一步，声音小了许多。 “你就是黄金翔？”那绅士笑了。 “鄙人黄金翔，正是看管这码头的。”他赔着笑。 “好，东山少爷的货仓，是在甲一号么？头前带路，我们来拿货。”脸上多了道刀疤，深夜也带着墨色眼镜的齐多娣举步往前。 黄金翔连忙小跑跟上，“几位爷是李公子的人？” 齐多娣知道李东山货仓的位置，黄金翔也发现，这些人知道货仓的位置。 “我不是李公子的人，我是他的客户，他的东西，本就是为我准备的。不过他好像没时间亲自交接给我，所以，我亲自来了。” 李东山的客户？这般气派倒是很像。 不过，能够相信么？ 黄金翔紧跟在后面，又不敢多问，又不敢不问。 齐多娣突然笑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其他的货，现在警察局热闹着呢，李公子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背后的能量还是可以的。放心吧，今晚肯定出来。” 黄金翔心里踏实了些，能这样说话，应该是李公子的客户吧？ “还有那郑开奇，你不用担心，他蹦跶不了几天了，今晚就够他受的。” 这话黄金翔爱听，他鼓足勇气问了句，“不知客人，带了货契了么？” 码头停靠，使用货仓，都是需要货契的，提货时认货契不认人。 齐多娣哈哈笑了，“货契的话得找李公子要，不过他现在在特务科，我的身份，可不方便去拿。要不，你帮我去拿？ ” 身份，不适合去特务科？ 黄金翔吞咽了下口水，他也不敢去啊。 李公子的事牵扯甚广，他也派了眼睛去看，听说现在特务科里，光是各种车子就停满了，那架势，估计里面正山崩海啸呢。他算个屁他去？ 再说了，这位说他的身份不合适去特务科，到底是哪个意思？ 黄金翔恍惚间，已经到了货仓门口，齐多娣一挥手，二十几人四散开，很快就找到了李东山的货。 “对数量，看质量。” 有一个身材消瘦目光如电的人在里面协调安排，齐多娣在外面跟黄金翔继续说道：“现在是李府，市长那边，在跟郑开奇那小子对峙，如果这事调理不开，估计日本人还得掺和进去，李公子订的这批货都是违禁品，他特意托人找我，让我抓紧提货，到时候被害了他。” 齐多娣笑眯眯跟黄金翔说道：“你说，我拉，还是不拉？如果没做成这个事，我俩的合作黄了不说，罪过谁来担着？” 黄金翔的汗哗的一下下来了。对啊，这单子事还没想到呢。 抓紧，全部拉走。 日本人很严谨的，万一来这里看李公子的货，都是违禁品，那不得疯了？ 而且，都是只有在山上打游击在外围抗日的那些人，才会需要这么多的棉衣棉被吧？ 而且，这位先生还说不合适进特务科，还说郑开奇没几天好日子，难不成？？？ 黄金翔有了个大胆的设想。 他李东山，在跟新四军做买卖？ 这也不是天方夜谭的事儿，都说他们买东西很大方的。赚钱嘛。 黄金翔赶紧招呼那些远远坠在后面的打手帮闲，“一个个的眼睛都瞎了，特么的快来帮忙！养你们吃干饭的？没看见客户提货么？” 一群人蜂拥而上。 三十多人，搬了几千套棉衣和几百套棉被，加上来回安装，码仓，半个多小时完活。 齐多娣额外拿出一枚银元，奖励众人。 “大家伙分了吧。” 货船离开码头，慢慢悠悠往南，很快进了租界海域。 齐多娣舒了口气，那个消瘦青年出来，说道：“等卸完货，这二十多人回到队伍里，会离开淞沪支队，直接下南，进入新四军军部。会新成立一个警卫加强班，就在领导左右，没事不会再来上海，以保证你的安全。” “没事的老周。”齐多娣指了指脸，“我本就是通缉犯，又化了妆，他们知道也好，看出来也罢，都没事。倒是你们，还是要小心，这只是第一步，我给你们准备的仓库那一带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巡捕巡逻，你们往外转移时还是要注意安全。” “放心就行。”老周叹气道：“上次讨论未亡人，是跟老孟，想不到几个月时间，他已经打得这么深了。我一定发报给军部，让他们内部嘉奖。” 齐多娣笑道：“黑犬那边筹集的棉被虽然数量不多，但也够用，这几日都会陆续运过去。希望这个寒冬，大家都能过的暖和一些。” “有你们的支持，将士们肯定能过个暖心的冬天。” 齐多娣在仓库里，还放置了大量的冻肉，腊肉，以及在租界码头购买的大量鱼罐头和牛肉罐头，除此之外还有些活的小牲畜。葱米油盐更是准备了一大把。 都是以他洋行的名义置办。 这次的物资运输，跟军事不挂钩，都是生活用品和吃喝用度。 共产主义战士，新四军战士，首先是活生生的人。 战斗固然英勇，逢年过年，也得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平时再艰苦再危险也能为了信念坚持，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气氛。 这是当夜郑开奇打电话时，给齐多娣聊过的。 大家深以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