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二早晨醒来就觉得有些燥热，昨晚跟楚老三把烟土藏进自家几十亩地中间的仓库里。 那是说不上隐蔽，周围都是平坦的铁丝围起来的农田。 偷是不可能了。 这片农田还是为日本人准备的，每年到了收稻的时候，都会召集周围的贱民穷人来帮忙，干一天几块钱，有时候一个馒头就打发了。 铁丝网缠起来也是防止这些人去偷。 昨晚他几乎彻夜难眠，他是好强要面子的人，被日本人如此羞辱，他真有些气不过。 “等过了这茬，好好跟你算一算。” 他用家里的电话 给志高银行打了电话。 “请孙物真经理接电话。”楚老二声音低沉，即使在家里，他也担心有人听见。 这个人，是日本占领上海后，他无意中抓住的国民党特务，至于是中统还是军统，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不过都不重要的，她现在是他的人。 女人有时候很奇妙，万般强硬，强上时也强势，等真的生米煮成熟饭，她反而自己想明白了。 楚老二没有亏待她，家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给她找了在银行上班的工作，清闲，很多业务都是他推荐的。 “孙经理你好，”楚老二在电话里说，“我存在贵银行储物箱里的东西需要动一动了。下了雨，我担心发霉。” 这是暗语，说他需要用箱子里的电台。 电台就是孙物真的，整个人投敌后电台以楚老二的名义在银行开了储物柜，钥匙在孙物真那里。 “好的。”孙物真挂了电话。 穿着职业服的她很干练，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拿了储物柜的箱子，告假离开。 楚老二亲自去了宪兵队领了老吴的尸体，直接扔在自己开的警车上。 尸体已经没有用了，一般都是扔了乱葬岗那。 没人会给地下党专门收拾。 去了志高银行那里，接了孙物真，她戴着白色口罩。 “给你这个。”楚老二随手把宋词递给她，“记一下内容，里面有一张纸条，把里面的内容发出去。”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需要你冒险把我叫出来？” “被人阴了一道，日本人趁机搞我，手底下有个人出了个招。” 楚老二简单一说，孙物真揉了揉额头：“招是好招，起码能堵住日本人的嘴。不过，以后别跟我说这个了，我烦了，腻了。” “好。晚上去你那，陪陪你。” 资深地下都说这招好使，楚老二心里也放松。 “有尸臭？”孙物真捏了捏鼻子。 “有个共党的尸体，刚检查完，准备扔了。那宋词就是他身上的。” “检查完？”孙物真停顿了一会，摇摇头。心想算了。 他跟共产党斗了那么多年，知道共党经常把情报放在什么地方。 想了想自己已经不属于任何势力，索性不再说话。 “去哪？” “去接个小弟，他陪着你发报，假装是南都仓库那边的人。” 孙物真再也没了兴趣，坐在后排闭目休息。 到了悦来客栈那，郑开奇早早在那等着，但当车子缓慢停下，郑开奇却表情怪怪的，捂着肚子让楚老二等一下。 “吃坏肚子了，你等我一下。”他夹着屁股去了柴房，刚蹲下没多久，柴老二就推开了厕所的门。 “二爷，这里臭，你出去等会。”郑开奇有些受宠若惊。 “您要是着急，您帮忙把尸体先扔这里吧，等我忙完了回来处理，不用您特意拉着警车来回跑了。去警局也是找人埋了不是？” 楚老二想了想也对，他本是怀疑郑开奇不是拉肚子，这下没了怀疑。下意识就要点头：“你说的也对——嗯？你这小子，不会是怕尸体吧？” “那哪能啊。”郑开奇扯着嗓子喊起来，“我以前也是混过山匪的。那是杀人如麻啊。” “吹牛的小赤佬。”楚老二说着，心里却记住了。 他回到车上把尸体扛柴堆里一扔，从后备箱拿出来一个箱子，拿到后排孙物真旁边。 这一个瞬间，快门声从街角一处咔咔咔连出。 而同时，厕所里出来的郑开奇快速到了老吴尸体旁边，先是快速敬礼，然后拽下他开衫胸前的第三个小布扣子，扔进旁边灶台放火柴盒的地方。 这才快速出来，到了车旁，直接打开了后面车门，就要上车。却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子怒目看了过来。 “你好啊美女，今天是我陪你打电报。”郑开奇嘻嘻笑着，楚老二喝道，“来前面，我嘱咐嘱咐。” 郑开奇上了副驾驶。 楚老二嘱咐了半天所有细节，看来他昨晚也筹划了很久。 到达南都仓库附近，找到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楚老二没有下车，孙物真提着箱子，郑开奇在后面跟着。 这孙物真确实是个人物，在车上只是看了几遍宋词，闭目养神加深了下印象，真的在二十多分钟内，把那张假情报纸的内容发给了虚无缥缈的收件人。 内容如下： “皓月： 蜘蛛已经被俘，据可靠情报已经死亡，密码本落入行动队手中。请速启动城中其他特工，在老地方木屋见。若不成功，改为第二个纪念日的上午十点，老地方隔壁花园见。 蟋蟀” 郑开奇发现孙物真是个高手，发电报的时候整个人处于一种很玄妙很舒服的状态。 经由老孟提前说过，他猜测，这个女人起码有十年的发报经历。 对于暗号，密码，以及手法是信手拈来。就像酒馆里的老厨娘，就是每天被琐事折磨的嘴巴起泡了，到了厨房里也是信手拈来，炒菜倍香。 仅仅二十分钟，就用刚记下来的生疏密码本，用陌生的代码发了出去。 而就在孙物真发到一半的时候，特高科的侦讯组就发现了信号，并用了十多分钟到了南都仓库群附近。 这也是郑开奇希望的。 他甚至在帮孙物真收拾发报机的时候故意拖拉了些，导致了侦讯组的巡逻车隆隆声就在隔壁的巷道的时候才收好。 孙物真过惯了平静的生活，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男人。 楚老二早早开着扎眼的警车离开，郑开奇大义凛然道：“你先走，我掩护发报机，不行就先藏起来。” 孙物真哪里管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是黄埔时期的高材生，化妆易容不在话下，简单一收拾，就是个干练的消瘦男人，左拐右拐消失在了仓库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