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六朝古都,天下闻名之城,从太祖朱元璋立都南京后,便是成祖朱棣靖难之役也不曾强攻此城,亦是朱橞和李景隆开金川门迎降,到了多铎南下时,南京也是不发一矢,据雄城而降。 不过一月时光,江宁城已经两次遇大军围城,可上次有勒克德浑的援军,孟浚心有顾忌,而如今,勒克德浑被擒,其部降者大半,余者亦是心中惶惶不安,这次孟浚毫无顾虑,大举围城。 三月十三日,孟浚前锋马军抵达江宁城,江宁城封锁内城。 十四日,大军正式抵达江宁外城,洪承畴放弃外城,孟浚进抵内城神策门,金川门外,此战周军优势极大,光是民夫丁壮就有七万之众,还有降军四万余,六镇近五万人,携大胜之威,虎视江宁,如此庞大的军队,孟浚分兵三面。 孟浚调武宁镇钱彪在仪凤门扎营,杨武烈三千余人归其调遣,沈廷杨水师在仪凤门外率先发炮,轰击城楼。 武安,宁武两镇进驻聚宝门,通济门外,武兴镇驻扎三山门外,与武安,宁武二镇相呼应,而长林固武二镇驻扎神策门金川门之间,孟浚一至江宁,便发劝降信,言开城降者,赏十万两,不降者,破城后,军官尽斩。 江宁城内,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祈祷战争尽快平息,城外听说二三十万大军,八旗的王爷都被活捉了,这年头别说什么明军清军了,真要是打进城来,乱军四虐,那才真的叫苦啊。 而此时的江宁城内。 在一间昏暗的密室中,吴眺与数名心腹部下围坐在一起,紧张的气氛弥漫着整个房间。他们密谋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吴眺眉头紧皱,他默默地注视着周围的部下,然后轻声说道:“勒克德浑惨败,周军士气大盛,以目前来看,江宁恐怕难以守住,不如请降。” 其部下,千总柳魁恨声道:“鞑子视我等如草芥,开城投降,我第一个赞同。” 其他人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将军,军中有监军严密监视,在我等之侧亦有柯永盛部,城门也是柯永盛的人在守啊……” 柳魁怒道:“这洪老贼真是不放心咱们!” 吴眺叹了口气道:“是啊,洪老贼对我们并不信任,如今之计,唯有降了……” 另一员部将张尔贤这时开口说道:“将军,当务之急,是要联络城外大军,内外联动” “不知道咱们去联络柯永盛一起降怎么样”柳魁摸了摸下巴揾声说道。 “哼,别想这个了,柯永盛辽东人,父子两代效忠清廷,怎么可能轻易投降,万一泄露,咱们都得死!”张尔贤摇摇头反驳道。 “那便如此,先遣密探联络,一切等密使回来再说…”吴眺眯起眼睛,沉声说道。 而睡不着私下串联者又何止吴眺等人,便是昔日的弘光朝析城伯赵之龙,王铎,钱谦益,临淮侯李祖述,灵壁侯汤国祚等人也私下密谋。 他们有人今日上城窥探周军,城外,光是战旗便有千余面,声势浩大,周军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那股压倒性的气势,直吓的李祖述面色惨白。 而城内,则是另一番景象,绿营兵面色苍白,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慌,在这样的压力下,城内的士绅和将领们开始私下里密谋。 赵之龙说道:“城外大军压境,城内人心涣散。吾等虽有心守城,奈何力有不逮。若能得外援,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汤国祚则应道:“岂有援军,勒克德浑十万之众竟已溃败,可见天命已变,吾等便是不为自身思虑,也当为家中妇孺,数百年的家业为计啊。” 钱谦益也说道:“依老夫看,城破之日不远矣,吾等昔日开南京城请降,若无大功,恐破城之后,身死族灭,吾等不愿为鱼肉,任人宰割。” 赵之龙点点头道:“吾有秘密心腹,驻仪凤门,其部有千人,可请周王移师仪凤门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李祖述也说道:“我虽说是大明功勋之后,对面曾经打着大明旗号,可我今日在城墙上,竟见不到一面明旗,我看咱们若不能立下大功,保不齐对面就将咱们抄家了。” “那就这么干,我派心腹持我密信,将城中虚实献于周王,同时咱们将家丁护卫聚集起来,也有千余人,都做好准备。”赵之龙狠狠的说道。 次日,清晨。 城外各处围城之地,开始大造攻城器械,一片风风火火之状,这时的中军大帐中,只有顾炎武和孟浚两人,顾炎武看着手里的书信,大笑道:“大王,此次和上次咱们来的时候犹如天壤之别,城内暗投之信者众多”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古之名言啊”孟浚闻言也笑着说道,仅仅一夜时间,孟浚收到降书,描述城内之状况的书信便已不下二十余封,这些人有能力在洪承畴封锁城内的时候,还能将信件送出来,那便说明,江宁城内已经是如同筛子般,勒克德浑大败后,洪承畴已不能像第一次围城时,对江宁城内各方势力如臂而使。 而最重要的则是驻守定淮门到仪凤门之间的城墙守将吴眺的密使,吴眺请孟浚攻定淮门附近城墙,他将放开防御,大开城墙,而赵之龙则请孟浚围攻仪凤门,其部下将会大开仪凤门,放大军入城。 江宁城若下,天下格局将变,这时顾炎武却有些忧虑道:“此次若是南都一下,恐怕朝廷会来索要,又是一些头疼的事了”此时邵武朝廷覆灭的消息还未传来。 “不要想太多了,江宁城还未攻下,先生便想的那么远,再说了如今这个局面,朝廷自顾不暇,根本无力约束我等,勉强保住广东不失便是幸事,南方之地,不过广东,广西,贵州,云南之地还树立明旗,仅四省之域竟还有两个朝廷,暮气之重,药石无救矣” 孟浚看着高大的江宁城墙说道:“朝廷也就这样了,哪天维持不下去了,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