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川跟了过去，站在门口，看见崔洁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坐在床头，手里正拿着什么看得入神。</p>
韩勇一把推开韩志飞冲了进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崔洁面前，这才看清她正在翻看相册。相册的所有照片，都是韩家人的留影，其中有好些是崔洁的。</p>
崔洁的目光落在她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照片上，顿时看得那么的专注，那么的入迷。韩勇在她身边坐下，指着那些照片叹道：“这是在你跳舞时拍的，那时候多年轻啊。一晃就过了几十年，现在的我们都老了。”</p>
韩世川也走到母亲身边，母亲指着韩勇的照片，抬头看着他：“这个人是你吗？”他咧嘴笑道：“对，这个人就是我，您的儿子。”她却又半信半疑地嘀咕道：“怎么觉得又不大像呢。”</p>
“您看看他，跟照片上的这个人像吗？”韩世川指的是韩勇，崔洁将目光转向韩勇，忍不住噗嗤一笑：“他呀，不是我丈夫吗？照片上这个人是我儿子。”</p>
“那您记得自己有几个儿子？”韩世川故意这样问道，崔洁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但很快又伸出两根手指、三根手指……最后伸出了整个巴掌，望着五根手指，可怜巴巴地叹息道：“我不记得了。”</p>
韩世川抓住母亲的手：“妈，您不记得我跟您说过的话吗？您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崔洁重复着这句话：“我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p>
韩志飞看见母亲这副模样，一个大男人，也早已眼泪巴巴，然后跪在崔洁面前，痛哭流涕：“妈，我对不起您，是我把您害成了这样啊。”</p>
韩世川想要将他搀扶起来，他却固执不已，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哭得声音都沙哑了。</p>
崔洁因韩志飞的举动而变得茫然，手足无措地问：“他是谁呀？”韩世川正要解释，韩志飞抬起头说：“我是您儿子志飞。妈，您真的不记得我了？”</p>
崔洁不记得他了，又开始念叨：“我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p>
韩世川看见站在门口的韩宇，忙让他过来，将他带到崔洁面前：“妈，您认得他吗？”崔洁看着韩宇的眼睛，忽然伸手摸他的脸，还说道：“这孩子是谁呀，咋这么俊呢。”</p>
“奶奶，是我呀，我是您的孙子韩宇。”韩宇这是第一次跟奶奶如此近距离见面，以前都是通过电话讲话，崔洁不认得他也正常。不过，她又反问道：“孙子？我什么时候有孙子啦？”</p>
在场之人全都哑然失笑。韩宇拉着崔洁的手：“奶奶，我跟您在电话里说过话，您还记得吗？”崔洁双眼无光，缓缓摇头。</p>
“妈，宇儿专程回来看望您老。以后啊，您想孙子的时候，每天都可以陪您。”韩世川笑眯眯地说，“妈，您早饭、午饭都没吃，饿了吧。我扶您出去吃饭。”</p>
于是，今天姐聚餐的主角终于闪亮登场，韩桂芳坐在崔洁身边，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菜，全都是她喜欢吃的。</p>
“妈，您这些日子在外面受苦了！”韩桂芳看着母亲皴裂的脸颊和手背，心里疼得一阵一阵抽搐，“以后啊，您也不用每天忙来忙去，和爸俩一日三餐都去我家，我做给你们二老吃。吃完饭，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往后就住那边。”</p>
韩世川对这个如母亲般的大姐感激不尽，可他从来都无从报答，此时听了她的话，感动不已：“姐，真是麻烦你跟姐夫了。”</p>
“麻烦什么，那不也是我妈嘛。”韩桂芳笑道，“这辈子就一个生我养我的亲妈，我还能不把她照顾好啊。”</p>
“还有我，以后我也能帮忙照顾妈。”徐若兰到现在还是叫崔洁一声妈，“世川，你别惦记，想妈了就打个电话，有空就回来看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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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川屏住呼吸，紧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饭后，他在送陈雪回去的路上，陈雪赞叹道：“大姐不仅做的饭特别好吃，而且真的就像有句话说的那样，长姐如母。”</p>
“是啊，大姐和大姐夫永远是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是我们的榜样。”韩世川沉沉地吐了口气，“我明天可能就要回宜江，给妈检查身体的事，还要麻烦你。”</p>
“明天回去？这么急？”陈雪说完这话，又说，“刘娜还在医院，需要人照顾，你确实得赶紧回去。放心吧，阿姨检查身体的事交给我，我都给你安排妥当。”</p>
韩世川笑道：“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怕又被你骂。”陈雪也笑道：“知道就好。对了，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跟你聊上次的事，不过我还是得提一句。”</p>
韩世川明白她指的是让他回家乡工作的事。她目光炯炯地说：“上次我跟医院领导报备之后，领导后来又找我谈过一次话，想知道你的想法。”</p>
“我……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还没顾上想。”韩世川不想撒谎，“岳母刚刚过世，娜娜又住院……对不起，我这次回去一定认真考虑，保证尽快给你回话。”</p>
陈雪笑了起来：“我可没逼你，不过从十月份开始，沧水县将针对全县开展心理教育进校园、进社区、进企事业单位活动，但目前县医院还没有资深地心理医生，上个月刚成立的心理科，只引进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无论是经验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够。所以……”</p>
韩世川懂了她的意思，苦笑道：“所以我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陈雪忙解释：“我可没逼你啊。你当然有得选择，可以选择继续留在档案室，荒废你一生的本事，无所事事地过往后半辈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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