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大虞伪皇帝胡汉苍刚刚从前线召回了和西路明军鏖战的主力,大明征夷将军朱能就率领北路、东路明军和陈氏义军同时进围升龙城。 朱能给胡伪皇帝胡汉苍立即下达了最后通牒,限令三日内开城投降。 十月二十一日,朱能不待西路明军抵达升龙城,就继续采取被沈庄鄙视的简单粗暴战术,先是大炮轰,大炮轰完步兵攻,最后是骑兵追剿残敌。 仅仅一天的功夫,明军就毫无悬念地攻破了升龙城,俘获了胡伪皇帝胡汉苍。 胡氏父子这下算是到齐了,三人刚好可以在明军的俘虏营里打会儿斗地主,也可以学习一下三缺一麻将。 升龙城之战后,各路明军前后斩俘胡伪军超过十六万人,基本消灭胡伪军队主力。 至此,明军基本取得南征之役的胜利。 明军的损失同样也不小,刘俊和沐晟率领的西路军在多邦城遭到胡伪军队的重点围攻,损失六千多人,随沐春征战的乌撒卫快被打光了。韩观和刘显率领的北路军损失相对较小,也损失了三千多人。 辽东的北海舰队遭受了自组建以来前所未有的损失,共有十一艘军舰和五艘运送军粮的货船翻沉,一艘严重受损,其他各舰也是个个带伤,近两千海军官兵和水手葬身水底。 陆军作战伤亡不到五十人,但是因为水土不服,生病近千人,其中竟然有两百多人中了瘴气,打起了摆子,也就是后世所称的疟疾。 最要命的是,朱能在下令总攻升龙城之前已经有了中招的症状,浑身发冷,打摆子。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可能是那天晚上陪沈老板喝完酒后,没挂好蚊帐,也可能是后面受台风影响,蚊帐被刮飞了,给蚊子以可乘之机,把虐原虫给种了进来。 但是,为了不影响军心士气,他仍然强提一口气,咬紧牙关,指挥明军硬是吞下了升龙城,取得了南征之役的完美收官。 陈显、陈季父子本是冒充陈氏宗室的赌徒,装模作样地恢复了陈氏社稷,鬼哭狼嚎地祭祀了一番,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始招降纳叛,居然又扩充了三万军队,成为此次战争的最大的受益者。 战役结束后,刘俊和沐晟终于带领西路军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升龙城。 “刘侍郎,沐将军,升龙城我已经给打下来了。辽东军实在不适应这时的气候,就先行班师了。”朱能见其他各路明军陆陆续续到齐,就急着要带辽东军班师。 刘俊劝道:“朱将军,现在只是大局初定,朱将军和辽东军还是再留些日子吧。” 朱能说道:“安南境内剩下只是些散兵游勇,不足为惧。你们须注意消灭蚊子、预防瘴气,及时收缴火铳,防范陈氏父子。” 刘俊道:“我看陈氏父子对进攻胡伪政权十分上心,对我朝也是颇为恭敬啊。” 朱能说道:“陈氏父子暗地招兵买马,恐怕有异心。” 刘俊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朱能说道:“你先进一步观察观察,善后之事听朝廷的。我给你还留了一营辽东步兵和部分海军舰只,配合你们震慑安南。” 当天,朱能就带领辽东军主力急匆匆地班师,只给安远侯柳升留下一营勉强完好的步兵和三艘战舰,配合刘侍郎和刘参政善后。但是被留下来的“广宁号”破损严重,还不能出远门,几乎失去作战能力。 北返途中,朱能病情日益恶化,开始发起了高烧。 随舰的李济等军医轮流尝试用鸡素子、艾叶水等古方对朱能进行诊治,毫无效果。 “辽王爷,我的好兄弟,真是对不住了……” 朱能心情越来越差,清醒的时候也学当年收钱在伊犁的故事,给辽王写了份遗嘱,表达了后悔和歉意。 不过写好之后,他又觉得这些后悔和道歉很多余,很可笑,最后将之撕碎,扔到了海里。 十一月十二日,朱能一行抵达东海舰队驻地澎湖妈宫港进行休整,顺便请浙江水师对船只进行应急维修,主要是修补破损的船帆。 朱能听说到了澎湖,强提精神让千户马欢扶着他登上了妈宫岛,闲聊了一阵。 “马千户,你觉得此次南征是否算是胜利?” “那是当然,辽东军所向披靡,前后斩俘十六万多人。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台风和瘴气,我辽东军一人一船也不会折损,那些俘虏都拉回辽东各地开矿、种田去。将军放心,回去等着恢复侯爵就是了,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要晋封你为国公哩!” “一将功成万骨枯,且不说云南都司的损失,光说海军官兵伤亡这么大,我朱能何德何能到京城接受封赏?还是回辽东去吧。” “将军多虑了,此次收复交趾故地,与新王收复西域故土比肩,必将名垂青史。” “我派养丰等人进驻富春城,本是提前布下一子,待收复安南后,再乘胜将占城一体纳入大明。可惜天意如此,只能是虎头蛇尾。” “将军深谋远虑,让人叹为观止!” “其实有了辽东的坚船利炮,谁都能一战灭国,一战封侯。你看东海舰队,轻而易举就将澎湖和对面的台湾岛纳入了大明的版图。你看安南也能成为大明的州县吗?” “那是当然,听说广西参政刘显就是朝廷派来专门经营安南、规划府县的。” “那到未必。天有不测风云,为将者必须三思而后行。这次南征,大明如果不是因为有坚船利炮,恐怕又是全军覆没。陈氏父子暗地招兵买马,不会久居人下。刘显志大才疏,有节无干。陈氏父子如果反叛,刘显未必应付得了。” “将军不是留韩将军和安远侯在安南,专门威慑陈氏么?” “但愿从此太平吧。对了,此次阵亡的海军官兵和水手们的尸首如何处理了?” “安南天气炎热,都及时火化了。一部分骨灰按其生前要求,前几日已经海葬,还有一部分带回辽东。” “好!他们都和新王一样,大丈夫以身许国,何必马革裹尸还。我若不能回辽东,就将我的整个尸首抛入大海,与海军兄弟们为伴。” “将军这是说哪里的话?吉人自有天象。要不我们还是去应天吧,听说太医院的孙守真院使比咱们辽东的葛神仙还厉害,说不定能治好这病。” “不用了。这个病我最清楚,叫疟疾,谁也治不好。葛家世代从医,想攻克此疾,都没有结果。还是辽王的意见对,不该南征,应该集中力量先去探索东洋对岸的新世界。如果找到一种叫金鸡纳的神树,而且婉清在的话,也许我和得病的兄弟们都有救。” “……” 十一月十五日,北海舰队的四艘军舰基本检修完毕,马欢连忙到船上告诉朱能:“将军,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朱能也是刚刚醒过来,只是整个人已经被疟疾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头,眼眶凸起,面目有些吓人。 他突然想起辽王曾经送给他一首关于疟疾的诗“三年犹疟疾,一鬼不消亡。隔日搜脂髓,增寒抱雪霜”,不得不再次苦笑道:“还是辽王见多识广啊。”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马欢说道:“快扶我到甲板上看看!” 随着舰队驶离妈宫湾,朱能就站在甲板上瞅着远处的台湾岛,自言自语起来:“真想到对面的宝岛上去看一看。” 马欢就说道:“将军,等你康复,我亲自送你过去。” 过了一会,朱能又瞅着远处的灯塔,自言自语道:“这灯塔真好,让我们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马欢连忙答道:“是的,破损船帆都修好了,速度很快的,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 朱能又说道:“我的家在哪里呢?婉清走了,婉君走了,收钱也走了。沈庄此次南下,恐怕也会遇到台风,凶多吉少,干脆我也走了吧。” 马欢吓了一跳,担心朱能寻短见,连忙劝道:“将军不要多想。这里风大,咱们还是进船舱吧。” 朱能又是一笑,说道:“好吧,咱们回屋里去……咦,我的手表怎么掉在了地上?” 马欢低头一看,甲板上果然有一块手表。 辽东将领都知道,全辽东只有辽王殿下和朱能各有一块手表,走时十分精准。 辽王那块据说是沈庄送的,已经在对阵北元太尉乃儿不花时毁坏了。朱能手里的这块据说是当世唯一的手表。 马欢不疑有他,连忙俯身去捡。 朱能这时却使出全身的力气,从甲板上纵身一跳,嘴里还喊着:“婉清,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