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得一脸懵的李妍开口问道:“覃书记,于书记参加饭局,多一双筷子而已,您怎么这么大反应呢? 苏书记与华盛集团有交情,这事不就成了吗?再说了,只是改变优惠的方式,从三年免税,改成十年减税,华盛集团又没有损失什么。” 大家都说易县长的秘书李妍憨直口快,今天经此一事,果然名不虚传。 覃来义深吸一口气,小声回答道:“李科长,您有所不知,免税可以减少前期投资,降低风险。 还有就是,如今大家都在招商引资,各级政府之间存在竞争关系,龙源镇和春台镇也不例外。 于书记主动参加饭局,说明春台镇已经在和方助理接洽,应该是在商量酒厂扩大规模的事情……” 还有一句话覃来义没说出口,那就是华盛集团的钱只要投到方山县,不管投到龙源镇还是春台镇,对于易县长来说,性质和效果是一样的。但对于龙源镇来说,这可不是一回事! 李妍此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酒厂的生产和销售早已成熟稳定,扩大规模,比投资一个新项目安全得多。而且华盛集团和春台镇有合作基础,熟人好办事嘛!” 李妍又在覃来义心口上插了一刀!易评梅坐在旁边想乐又不好意思乐出来,李妍现在这种无意识配合,简直越来越默契啦! 在等到覃来义的心沉到谷底之后,易评梅突然开口说道:“李妍,你找一下春台镇酒厂和希望中学的资料。” “现在要吗?” “对,越快越好!” “明白。” 研究了许久之后,易评梅突然笑道:“覃书记,我有办法啦。李妍,你给教育局秦局长打电话,让他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覃来义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易县长,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易评梅拿起笔在纸上刷刷点点,一边写一边说道:“目前的矛盾点无非有三个,咱们一个一个来看。 其一,龙源镇在农业产值稳定的情况下,迫切想要招商引资,开创一条新的经济增长点。从长远来看,这是十分必要的; 其二,三年免税改成十年减税,华盛集团初期投资大,风险增加。有苏书记和我出面,县里给予其他方面的补偿,方助理应该会接受这个条件。 其三,于书记和陈镇长想要迅速拓展生产和销售,而华盛集团黄江省分公司资金有限,这是核心矛盾,也是几乎无解的难题。不过,咱们换个思路,其实并非没有办法解决。 华盛集团投建的春台希望是公益性质的民办中学,负责人是黄江大学的老教授乔象钟,县府办一科的山铃音副科长去听过课,一水高薪从外地挖过来的名师,教学质量非常好,远超方山县其他中学,出成绩是早晚的事。 出于现实原因,不但招收春台镇的贫困生,还允许春台镇干部子弟入学读书,但于谨和陈明信卡得很严,始终不允许外乡镇的学生就读。 这两年有面向民办中学的扶助政策,让秦局长在政策上向春台镇倾斜一下,然后允许春台中学扩招,以及按照物价局和教育局核定的标准,对非春台籍学生进行收费。 政策倾斜和学杂费能够减少酒厂对学校的投入,酒厂可以积蓄资金,自行慢慢进行扩张。另外,县城里的学生(穷人的孩子不会舍近求远,去的学生家长,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涌入春台镇,有利于带动周边的经济发展,而且方便春台镇和各局委办打交道。” 覃来义听完后深深地看了易评梅一眼,原本以为易评梅是一个下来刷政绩的花瓶,没想到,易评梅不但关心各乡镇的长远发展,还拥有如此成熟的政治智慧和圆滑老练的手段。 听起来全是擦边球,但是拿到桌面上,谁也说不出什么。 —— 石雕厂顺利投产。 龙源镇挑头提出方案,青瓷镇、城关镇、西山镇和春台镇力挺,吵了几天后,县政府一锤定音,全县烟叶自由流通。 春台希望中学扩建,乔象钟四处游走,高薪招聘优秀教师,为明年春季扩招做准备。 陈明信托高欢私下里销售的天叶,在省城权贵子弟圈子里非常火爆,资金回流速度很快,酒厂增加生产线,于谨亲自上阵,在市长冯鹏程的支持下,带着酒厂的销售人员,在周边各县区努力推广春台酒。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感情生活,枯寂得像是山水田园派笔下的泼墨图,看似逍遥写意,实则辗转反侧,难以正常入眠。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明信,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告诉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心理疾病,得治!”苏明霜掐着腰,指着陈明信的鼻子,训得陈明信不敢抬头,但沉默表示反抗,死活就是不松口。 沉默,更加激怒了苏明霜:“我特意观察过,山铃音这个女孩子确实不错,容貌身材上等人选,家世也还行,山运涛目前任职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下一届有可能升任副书记。 这样的女孩子,配你一个二婚绰绰有余,你告诉我,你有啥不愿意的。人家跑去春台镇找你,你竟然玩失踪,呵呵,你今年都二十八岁了,再拖下去,只能娶一个大龄寡妇!” “大姐,男人四十一枝花,您别说得这么刻薄好不好。再说了,您都三十二了,不是也没对象吗?” 苏明霜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地球仪,低声咆哮道:“苏明信,有种你说一遍!” 陈明信不敢再揭苏明霜的短,小声嘟哝道:“大姐,我还没有做好走进下一场爱情和婚姻的准备,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苏明霜举着地球仪挥舞了几下,无奈地重新放回原位置,使劲揉了揉眼睛,竟然揉出了眼泪,低声哽咽道:“记得你抓周的时候,第一个就抓了本论语,二婶高兴地眼眶湿润,说儒家重视人伦,重视家庭的和谐和传承。 明信,你现在一个人,算家吗?你拖着不爱情、不婚姻,如果二婶泉下有知,不知道该有多么伤心和绝望。” 陈明信万万没有想到,堂姐竟然会来这一手,很想立刻反驳:堂姐就比自己大三岁多,自己抓周的时候,她刚上幼儿园小班,咋能记得这么清楚。 话到嘴边,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母亲生前的样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而苏明霜继续哽咽着,回忆着陈梦兰生前的各种细节,陈明信越听越觉得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唉。 “大姐,我听您的,谈恋爱,马上就去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