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阿母!孩儿回来了!” 还没有进院子,赢昭这混世小魔王就在呼唤着父母。 “少君,主君正在大堂会客,吩咐了不许人打扰。” 一名奴仆拦在自家少主面前,小心地传达着主君的命令。 “我找我阿父阿母,关你什么事?快滚!” 赢昭粗暴的踹开了面前的奴仆,然后快步往后院跑去。 对此并没人敢去阻拦。他们这位少主可是打小就被父母惯坏了的主,有谁敢去败了他的兴? 此时大堂上,北君赢昭正与一名穿着官袍的官吏神情肃穆的交谈着什么。 “逆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正要派人去寻你!” 两父子一见面,赢华就从席上站了起来,怒目直视着自己这个被惯坏的儿子。 见此,赢昭那还不知道父亲为何发怒,却仍旧装着糊涂:“阿父,您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呀?” “逆子,你还敢装傻?陈大人都找到家里来了!” “孩儿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混蛋!” 赢华气愤的给了自己这个儿子一耳光,这一耳光抽下去,赢昭顿时因为惯性被扇倒在地,等再抬头的时候,他的小脸已经被扇的青肿。 若是换了寻常孩子,此时只怕早已大哭起来,赢昭却并不哭,而是继续嘴硬:“阿父,你凭什么打我?” 赢华没想到事已至此,他这个逆子居然还敢装傻,盛怒之下赢华抡起胳膊又给了逆子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下去,赢昭另一只脸也被抽得红肿。 赢昭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哭声很快惊动了赢昭的生母芈氏,芈氏快步来到大堂,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爱子坐在地上大哭,又见他两张红肿的脸颊顿时心痛不已。 “主君,你为何要打我们的昭儿?” 芈氏心疼儿子,啼哭着向赢华质问。 在芈氏看来,就算他们的儿子犯了天大的错,当爹的也不该这么打孩子呀。 “我不打行吗?你看看昭儿都被你惯坏了,难怪说慈母多败儿!” “昭儿他到底惹什么祸了?惹得您发这样大的脾气?” “你让这逆子自己说!” 赢华生气的回到自己的席上,起伏的胸口能让人们感受到他此时的怒气。 “昭儿,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情惹得你父亲发这样大的火?” 芈氏也感受到事情的不同寻常,质问起自己的儿子。 “孩儿没干什么?” 赢昭哽咽的说道。 “你还敢撒谎?” 赢华又要站起身去打赢昭,芈氏死死的把儿子护在身后,就是不让赢昭打。 一旁的咸阳令陈驰看到这场景,并没上去劝说。 他也早看赢昭这混世小魔王不爽了,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出手教训。 眼下有他老子动手教育,陈驰自然是看热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替赢昭说情。 “主君,今天您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昭儿!” 芈氏将慈母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说什么也不让赢华再去碰他的儿子。 赢华被这对母子气的一阵头晕目眩,胸口有一股热流像是要喷出来一样。 “你护吧!这事情我不管了!” 一气之下,赢华捂着胸口踉跄的坐回到一旁的席上。 芈氏看赢华被气成了这样终于知道他儿子这回犯的错,只怕不是什么小事。 “昭儿,你快告诉阿母,你这次究竟又犯了什么错?” “你是不是又偷人家的鸡了?” “还是你又在驰道上纵车了?” “难不成,你又砸人家的摊子了?” 芈氏一连问了儿子几个问题,赢昭却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下芈氏终于慌了:“难不成,你这逆子杀人了?” 赢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阿母,随后又快速把头低了下去,算是默认了阿母的说法。 芈氏见此,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清醒过来的她将赢昭死死的搂在怀里,歇斯底里的说道:“不,不可能的,昭儿你绝不会杀人的,就算杀了也肯定是误杀!” 说着,芈氏将目光看向赢华:“主君,你说对不对?” 赢华看看旁边的陈驰,长叹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陈驰觉得是时候该自己说话了,他从席上站了起来,说道:“夫人,这次公子犯的事情,可不是小事。他在咸阳城外一处农庄,故意纵车行凶,将一个五岁的幼童活活碾死,现在人家的家属已经将案子告到了县衙。” 芈氏听罢,仍旧在替儿子狡辩:“不会的,不可能的!我儿子虽说顽劣了些,断呼不可能杀人,这必是诬告!” “诬告?”陈驰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夫人可敢让我去看看公子所乘的马车?” 不久,陈驰等人来到了前院,赢昭所乘的戎车就放在院子中央,车轱辘上还有大片干涸的血迹。 见此,赢华、芈氏皆露出绝望之色。 陈驰伸出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了指车轮上的血迹:“夫人,这血迹你怎么解释?” “这说不定是猫狗的血,这些血能说明什么?” 芈氏银牙紧咬,想来个死不承认。 陈驰闻言轻轻点头,像是早有准备般的拍了拍手。 然后就见几个半大的孩子出现在了院子里,赢昭明显是认识这些人,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那些孩子也同样认得他,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指着赢昭道:“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杀了阿五,大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陈驰摆了摆手,示意官吏们把证人带下去,然后转身对赢华说道:“北君,您看今日这事,下官该如何处理呢?” 不等赢华说话,芈氏就抢着说道:“陈县令,就算我儿子真杀了人,那想必也是误杀!请您明察呀!” “误杀?听证人说,小公子是故意把车从死者身上碾过去的,这恐怕不能叫误杀吧?” 听到此,芈氏彻底绝望,他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赢华身上,芈氏来到赢华身前,跪在他身旁苦苦哀求道:“君上,您就只有昭儿这一个儿子,求您务必救救他!” 说完以后,芈氏又膝行到陈驰面前,祈求道:“陈县令,求你念在我儿子还未成年,不懂事,饶了他这一次吧!” 陈驰急忙扶起芈氏,道:“夫人,你这是干嘛?公子犯法,自有律法处置!” 赢华听陈驰这么说,也知道今日的事情,他是压不下来了。 无奈,赢华只得说道:“陈大人,既然有律法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陈驰听到赢华这么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赢华要是不表态,他还真不好抓人。 赢昭犯了法不假,但对方也还是天璜贵胄,他若是强行在赢华府上抓人,这不是不给秦国公室脸面,就算现在公室不说,也难保今后有人找他算后账。 “来人啊!把小公子先请回去吧!” 陈驰对身边的几个手下做了个眼神示意,立马就有几个差役站出来要去抓人。 芈氏自然是拦着不让,如同一只发怒的豹子一样阻拦着想抓人的差役。 以往遇到这种事情,差役们早一顿毒打招呼上去了,但如今面前的人是芈氏,碍于他的身份,差役们不敢伤害,只好向他们的县令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陈驰将目光投向赢华:“北君,您看?” 赢华命令几个婢女,将芈氏硬拽了下去。 临别的时候,芈氏死死抓着儿子的手,怎么也不愿放开。 赢昭也知道现在母亲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也拼命的抓紧母亲的手。 奈何左右都有人拖拽,最终这对母子还是被分开了。 芈氏的咒骂声、哀求声越来越远,赢昭的内心也越来越恐惧。 “带走吧!” 陈驰摆手示意差役去抓人。 一个五大三粗的差役一把将赢昭夹在腋下,然后不顾对方的挣扎硬是将人带了出去。 陈驰看犯人已经被抓走,在对赢昭行了一个礼后,也告辞离去。 赢昭站在院子里,看着陈驰离去的背影,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把儿子捞出来。 这时,刚刚被拉下去的芈氏又冲回到了院里,在看到院儿里已经没有儿子的踪迹后,芈氏抓住赢华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你还我儿子!我儿子去哪儿了?你还我!” 赢华本就因为儿子被抓走心情烦闷,面对无理取闹的芈氏,他心里的火终于压不住了。 “滚!” 赢华粗暴的推开了芈氏,然后整理自己被芈氏弄乱的衣衫。 芈氏坐在地上,看着赢华哭道:“主君,昭儿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这样绝情?” “今天能怪我绝情吗?陈驰都找到家里来了,人家带着人证物证,摆明了是要抓人,我能怎么办?难道硬不让他抓?我不让他抓人,行啊,那我就是包庇罪犯,等他告到秦王面前,我和昭儿都要玩完!你这个蠢女人也不动脑子想想,如果我完了,谁去把我们的儿子救出来?” 赢华这一番话说完,芈氏也不哭了,她知道赢华并没放弃他们的儿子,那她儿子就还有救。 “主君,我们该怎么把昭儿救出来?” “这件事情只凭我是使不上力了,稍后我去一趟父亲的府邸,请他老人家想想办法!” “对了,你立刻去准备点礼物,我得去拜见一下阿母!让他做做父亲的工作!” 赢华口中的阿母是指华阳夫人,他知道想说动自己父亲的帮忙,没有他这个母亲吹枕边风是不行的。 要是不给华阳夫人送点礼,万一她晚上使点坏,太子来个袖手旁观,那他儿子可就真没救了。 别以为赢昭是太子的孙子,太子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救出来。 太子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孙子,但赢昭可是只有这一个儿子。 不久,太子带着赢华来到了秦王面前。 秦王早就已经听说了赢昭的事,看着太子父子从外面进来,秦王就已经知道他们因何而来。 “父亲!”太子柱欲开口求情。 秦王直接伸手打断了他:“不必!今日之事我已知晓!” “父亲,既然您都知道了,那就请您看在昭儿还年幼,饶过这孩子一次吧!” “太子,你难道不知道杀人是死罪?” “父亲……” “称呼寡人为大王!” “是!” “大王!”太子柱看到秦王这么严肃,就知道自己这个孙子多半悬了,但他还想尽一尽最后的努力:“大王,杀人确实是死罪,可这孩子还没成年,能不能饶他这一次?” “先王为太子的时候,曾经失手杀人,当时先王也没有成年,孝公以此想轻饶先王,商君却说,若太子犯法就能被宽恕,那国家的法度就成了摆设,又如何让黎庶去遵守刑法?最后孝公念在先王太子的身份,并没杀他,却还是割去了太傅公子虔的鼻子以此抵消太子的罪责。” 秦王说的这个故事,在秦国公室中可算耳熟能详,当年就是因为这事后来公子虔怀恨在心联合甘龙等老士族群起发难,最后惠文王不得不车裂了商鞅。 今天秦王给太子父子讲这个故事,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当初先王犯法都尚且不能被宽恕,更别说是太子的孙子犯法。 “大王,臣明白您的意思了!” 太子对着秦王一拜,而后想带着赢华离开。 赢华当然是不走,他这一走,自己儿子可就彻底没救了。 “大父!”赢华跪在秦王面前磕头如捣蒜:“求您了,看在他还是个孩子,就法外施恩吧!” “北君,你可知道?若按照律法,昭儿杀人,你这个父亲也有管教不当之嫌?寡人今日没有惩处你,已然是法外开恩了,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最后一句话,秦王的语气极重杀意已显。 太子看自己这个儿子还想说话,急忙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带他离开了大殿。 出了大殿以后,赢华就忍不住对父亲埋怨:“阿父,昭儿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孙子,难道您就这样见死不救?” “儿啊!不是为父不愿意救,而是眼下为父实在是有心无力!” 今天的事情,太子柱已经看明白了,他不管怎么说,秦王都不可能放过赢昭,惹急了没准连自己都得赔进去。 赢昭是他亲孙子不假,但还是那句话,太子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孙子,犯不上为了那么一个孙子去惹怒秦王。 “儿啊,你要真想把昭儿救出来,父亲给你指条明路!” 赢华本来都已经绝望,听到父亲这么说,顿时又来了精神:“请父亲指教!” “你稍后立刻带上厚礼,去拜访丞相、还有严君,以及你的几个兄弟,包括你妹夫田秀,只有说服他们联合向秦王求情,昭儿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多谢父亲指点!” 赢华激动地对着太子长拜。 他也算豁出去了,只要能把他儿子弄出来,就算倾家荡产甚至拼着把他这个北君撸了,他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