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赵两军为了争夺吴家恼已经都发了疯,这时候双方谁也没有退路。赵军剩余的九万大军还在后方没有赶来,庞煖也分不出多余的援兵去支援前线,因此他只得给斥候下了死命令:“告诉傅抵,叫他不计代价顶住秦军的攻势,顶不住的话,老夫一定上奏大王斩了他全族!” 傅抵接到庞煖的死命令后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咬牙死扛,等到赵军后续的援兵来到,战局或许还有扭转的希望。 战场上旌旗闪动,喊杀之声几里之外都可以听到,一名赵军士兵举着长矛捅穿了一个秦兵,但紧接着他就被更多的秦兵扎成了刺猬。有些士兵身上中了好几剑,却仍然拖着重伤的身躯和敌军死战。 战局空前惨烈,在短短半个时辰里秦军向着赵军发动了四次集团冲锋,赵军的阵型几次险些被冲垮,但每一次赵军总能在最后关头稳住阵型。 秦军毕竟人多,战意又浓,在激战了一个时辰后,赵军终于支撑不住。在这短短一个时辰里两万赵军伤亡了近8000人,赵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傅抵快要支撑不住之际,赵军后续的援兵终于赶到战场,随着援兵的投入,战局再次发生逆转,王翦所率领的三万秦军陷入劣势被杀的节节后退。 但赵军的胜势并没有维持多久,秦军的支援很快来到,随着七万铁甲锐士加入战场,战场上的局势再次陷入胶着。 王龁也在两军激战时率领大军赶到,不过尽管秦军拥有30多万赵军只有12万,但秦军并没有办法发挥他们的兵力优势。因为吴家恼并不是一处宽阔的平原,秦赵两军能够用于交战的面积只有区区几里,在这不足十里的战场上,一次最多只能容纳五万人拼杀,这就已经饱和。 也就是说,不管是秦军还是赵军,在战场饱和以后都无法将更多的兵力投入,只有等着前面的人消耗,后面的人才能够补充上去。 而且吴家恼不像长平,在长平时秦军可以通过填土的方式拓宽战场,但在吴家恼周围都是高山,秦军总没有办法把山头填平,因此秦军只能够采取最原始,最笨的战术,依靠血肉之躯冲击赵军的防线。 王龁来到战场以后,就听手下汇报了王翦对士兵们的许诺,听完汇报以后王翦顿时皱起眉头看向远处的战场。 蒙骜以为王龁要发怒,连忙替王翦辩解道:“事起紧急,王将军只有先斩后奏,况且要是能打得下吴家恼,秦王想必也不会吝惜这些赏赐。” 王龁把目光从战场上收回,他看了看身侧的王翦,道:“我并不是责怪王翦给士兵们许诺的赏赐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你去下令等拿下吴家恼,所有参战士兵每人进爵三级,就算死了我保证上次也能分到他们的家属手里!” 这会儿王龁已经没办法了,因为如果不用最快的速度打通吴家恼,秦军就有可能会被敌方包围,想要突围出去,就只有通过重伤的手段激励士卒。 到了这一步,王龁也好,庞煖也好都已经没了什么高招,这种时候你有什么计策都是白给,两军只能靠着自己的血性去冲杀敌军。 这会儿两军就是比一口气,看谁先咽下这口气,先咽气的一方就会成为战场的失败者。 战斗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秦军还是没有取得什么进展,王龁又对左右吩咐:“通知全军轮番和敌人作战,就算是今晚不休息,也要打通吴家恼!” 经过了三个时辰后,赵军已经修筑起了一道简单的工事,赵军依托山势在路上修建了许多纵横交错的壕沟,由于时间关系这些壕沟只有一丈深,不过这一丈深普通人掉进去之后,想要爬出来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除了壕沟以外,赵军还在他们的大营前放置了大量的拒马用来防备敌人的车骑。 在第一道防线修筑完成以后,傅抵立刻率领着赵军退入工事,秦军在赵军撤退后,也用最快的时间扑向赵军的工事。 此时秦赵两军在赵军修筑的简要工事中展开拼杀,有了工事的帮助,这让原本已经有些吃力的赵军终于缓过气来。 赵军挖掘的壕沟让秦军吃了很大苦头,壕沟只有一丈深但却有半丈多宽,两米多宽的壕沟成年人如果用点力气也是可以跳过去的,但秦军大都披着几十斤重的铠甲,再加上敌军的阻挠,面对两米多宽的壕沟,想要跨过去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秦军这次也没办法取土填沟了,吴家恼周围都是山,取土非常不方便,想要把壕沟填平,秦军只能拿人命去填。 是的,王龁命令秦军士兵将两军死掉的士兵扔到壕沟,用尸体将路填平,一些秦兵甚至还没有咽气,在活着的时候就被同伴扔进了沟里。 他们想要爬出来,但不等他们爬出来就又有尸体扔下,最终这些人也只能无助的在沟里死去。 秦军本来就嗜血好杀,王龁又用重赏激励,此时秦军早已杀红了眼,也没人会顾及沟里的同伴,在填出了宽一里的路后,秦军士兵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冲向赵军的阵地。 战斗持续到黄昏,秦军还没有退兵的意思,这时候赵军已经有点挺不住了。秦军的攻势太猛了而且赵军的防线过于简陋,在秦军连续的冲击下,赵军已经有点儿挺不住了。 王龁正准备让秦军一举攻下吴家恼的时候,一名斥候来报,秦军后方的神头岭发现赵军。 这个消息一出,王龁顿时坐不住了,他一下从战车上站了起来看向身后,此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王龁的心头。 赵军出现在了神头岭,如果他们趁着秦军全力进攻赵军时从后方夹击,秦军将会遭受到敌军的两面包夹,说不定阏与之战的悲剧又要重演。 不过跟阏与之战不同,那一次秦军只是为了试探赵军的战力,所以只派出了十万人,而且那十万人也只是新兵战力不强。但这一次王龁率领的可是30多万秦军的战兵,这些都是绝对的精锐,如果他率领的30万秦军被赵军包了饺子,那毫不夸张的说,秦军真的要元气大伤,搞不好年都恢复不了元气。 王龁叫来蒙骜,对他吩咐道:“蒙将军,本将命你率领十万大军立刻到我们后方的杨家山、前宽嶂、江家庄以及响堂铺四处城邑布防,你一定要守住这四座村子。” 神头岭出现敌军以后,王龁为了防备秦军被赵军压缩在一块无遮无拦的狭窄地段,只能让王翦用最快的速度去抢占后方的三个村子,这让秦军即便遭到敌军的前后包围,也能够依托工事防御不至于全军覆没。 蒙骜率领大军到后方布防之后,王龁继续指挥秦军冲击吴家恼,就在这个时候,李牧率领着三千骑军赶来支援,在控制住黎城后,田秀亲自留在黎城镇守,李牧则率领三千骑军赶来支援。 面对赶来支援的赵军骑兵,正在前线指挥的王翦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因为此时秦赵两军正在山地上作战,在山地上不便于骑军指挥,而且由于秦军没有好的马俱,秦军的骑兵无法将骑兵的战力完全发挥出来,所以王翦对赵军的骑军一直有些轻视。 但是在李牧率领骑军赶到后,正在稳步推进的秦军立刻被杀的节节后退,这让王翦大吃一惊。 赵军的骑军在加入战场以后,立刻以十人20人一组冲入战场,借助马匹强大的冲击力,赵军的枪矛可以轻易的贯穿敌人的铠甲。 许多秦军士兵都跟赵军的骑兵交过手,在他们的固有认知里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冲击力并没有多大,他们手上的兵器完全能挡得住赵军的骑兵,但是今天在秦军的士兵举起兵器和赵军的骑兵交手的时候,许多人几乎是刚把兵器对上去,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就要将他们撞飞出去。 秦军不知道,装备了新马俱的赵军骑兵已经能够将骑兵的战斗力100发挥出来,赵军骑兵可以借助马鞍和马镫将马匹的冲击力都集中到兵器上,这是没有装备新马俱的秦军骑兵无法想象的。 这时赵军骑兵已经成为秦军的梦魇,因为只要是骑兵杀到的地方,秦军立刻就会溃不成军,哪怕是最精锐是秦锐士再撞上赵军骑兵时也逃不得多大便宜。 秦军很快发生溃退,大批秦军被骑军冲的成建制的后退,哪怕王翦拼命在前方指挥,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无法稳住溃败。 王龁眼看秦军已经被骑军冲得不成样子,只好下令暂时撤退休整,等明天再继续攻击。 秦军撤退时,赵军立刻在阵地上欢呼胜利,赵军骑军也没有趁势去追杀秦军,因为赵军挖了不少的壕沟,骑兵实在是没办法,越过壕沟去追击敌军。李牧望着撤退的秦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赵军的骑兵刚才并没有杀伤多少秦军,而秦军之所以发生溃退,只是因为被赵军的骑兵给吓懵了,刚才秦军如果反应过来稳住阵脚和骑军对拼,赵军的骑军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此时骑军是新兴起来的军种,而装配了新马俱的赵军骑军就好比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初次亮相的坦克,哪怕只是在外形上,也足以对秦军的心理产生极大威慑。 赵军的骑兵在秦军士兵心理造成的阴影一点也不亚于第一次看到坦克的德军,秦军被吓懵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秦军退兵后,赵军立刻在庞煖的指挥下抢修工事,赵军被分成了三部,一部分在后方休整准备明天和秦军交战,一部分则在前方运送伤员,剩下的全部都在挖掘壕沟构筑壁垒。 另一边,秦军撤退到了距离吴家恼十里处的大背沟。 王龁的营帐中只有一盏蜡烛用于照明,昏暗的烛光随风摇曳,王龁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望着桌上的舆图,王龁感到内心一阵冰凉。 此刻秦军已经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中,尽管秦军还有30多万,但黎城失守后,秦军就已经陷入了赵军的两面夹击,进难攻,退难守。而且由于黎城失守,秦军和后方的联络已经被斩断,随军携带的粮草最多只够七天使用,实际上秦军携带的粮草根本用不了七天,30万人人吃马嚼,秦军携带的粮食或许只能用三天。 这会儿秦军还没有粮尽,战斗力勉强还算可以,一旦等到粮食耗尽,秦军又被赵军两面包夹,那时候秦军就会军无斗志,都不用赵军来打,这30万秦军自己就得崩。 一个斥候进入到营帐中,门帘被掀起时一阵风刮进来吹灭了蜡烛,营帐里顿时漆黑一片。王龁不悦的看着进门的斥候,一边吩咐人重新点亮蜡烛,一边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斥候拱起手报告,蒙骜已经占领住了秦军后方的几座山头,但蒙骜也传来一个坏消息,神头岭的赵军正在抢修工事。 这时营帐中的烛光已经重新亮起,但烛光还是随风摇曳,营帐中的灯光依旧十分昏暗。 借助微亮的烛光王龁看到了地图上标注的神头岭,这里是通往涉县的必经之路,赵军在神头岭修建工事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赵军是想把秦军围困在吴家恼通往神头岭这片方圆50里的狭窄地域。 此时王龁已经想通了一切,从田秀率兵撤退一切都是阴谋,田秀主动撤退就是为了引诱王龁攻击赵军的防线,从而将秦军一步一步的诱入赵军的包围圈。 可笑自己先前还在和田秀斗智斗勇,原来一开始就被人家当猴子一样耍了。 王龁放下了手中的蜡烛,由于营帐中的光线过于昏暗,秦军的将领们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二三子,我们已经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候。明天我决心集中兵力向西突围,一定要打通吴家恼,不然我军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