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眉回望,望往昔。 往昔岁月,不可追。 金色的余晖撒在老朱后背,似是为这位洪武皇帝镀上了金外衣。 却又将他略微佝偻的身影,放的很大,拉的老长。 深吸口气,老朱便也收回了回望的目光。 下一秒又好似在炫耀一般,很是得意的挺直了腰杆,昂首阔步,大步朝前方走去。 他可以得意! 他也应该得意! 即便将来到了地底下,他也能指着满心不服的张士诚、陈友谅说,‘怎么样,咱老朱当皇帝,比你们强吧!’ 倘若他们二人不服气,那朱标便是他手中的王炸。 陈理,张凤(轶闻为张士诚的儿子),就这俩玩意儿如何能跟自己大儿子比! 等见了叶琛、华云龙他们,老朱也能很自豪的说。 ‘咱朱大帅没有让大家伙白死,你们当年跟着咱,也是跟对人了!’ ‘咱老朱家也没有辜负大家渴求太平的期望,咱家儿子正在给天下百姓带去太平盛世!’ 想到这里。 老朱身姿愈发挺拔,甚至都有些期盼死后见到那些老朋友,老对手时的场景。 不知不觉间,老朱似受到某种感召一般,竟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奉天大殿。 可让老朱更加意外的是。 透过门窗,老朱竟看见奉天殿内有些许亮光。 “谁在里面?” “回陛下,是娘娘” “咱家妹子怎么来大殿了。” 待走入正殿,当看见马皇后正坐在龙椅上,审视着殿内的一切。 老朱非但没有半分气恼,反而关心打趣道: “妹子,这破椅子硌的很。” “刘和,去给娘娘拿几个软垫来。” 老朱说着走到马皇后跟前,在龙椅旁独属于朱标的小椅子上坐下后。 老朱继续笑道: “怎么?皇后娘娘知道太子马上登基,特意前来替标儿看看这龙椅好不好坐?” “重八,我是在等你!” “等我?” 接过刘和递来的软垫,老朱亲自铺到龙椅上后,这才冲马皇后问道: “妹子,咱没说要来啊!” “那陛下怎么来了?” “嗯咱” “咱是听说你在这,特意过来瞅瞅!” 见马皇后轻声发笑,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借口。 老朱略微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 “妹子,咱可不是不舍得将这皇位让出去。” “这龙椅硌的很,当皇帝也累的要命,咱不是不舍得,咱只是” “我知道!” 不等老朱想好借口,马皇后轻轻牵起老朱的手,温声说道: “看着标儿如今长大,马上就要继位,你自然也是百感交集。” “莫说是重八你了,连我也觉得一切都过得飞快。” “好像昨日标儿还和老二老三、还有徐达汤和家的那几个小子在院里疯跑。” “可一眨眼的功夫,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如今标儿竟要接过你肩上的担子,成为咱大明的皇帝!” “嗯!” 老两口一起坐在龙椅上,静静望着下方略显昏暗的奉天大殿。 他们不知道将来朱标坐在这位置上时,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他们虽也相信朱标无论遇到什么麻烦,他都能妥善处置。 可此时老两口的心境,就如送自家儿子远行那般。 即便对自家儿子再怎么信任,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妹子,咱这么早就将皇位传给标儿,是不是有些偷懒了?” “自己儿子,不使唤他还能使唤谁去!” 语罢,老两口默默无言,在皇位上坐了许久,这才折返回坤宁宫去。 何笑天公多凉薄,素来不顾人间情。 昨日朱标喝了个大醉,哪怕老朱再怎么想让朱标多休息休息。 可天光素来不等人。 卯时前一刻的竹板声(报时声),还是与往日一样没有晚来一秒。 当看到朱标穿着朝服,走入庭院。 早早便等在东宫门口的老朱将手中拿着的厚大狐袍递到了朱标手上。 “爹,昨日酒醉,儿子起晚了” “不妨事,不妨事。”用手抚平朱标狐袍上沾染的雪花后,老朱拍了拍朱标的肩膀缓声说道:“标儿,今后的早朝,咱就不去了。” “嗯?” “两日后你便要登基,咱去与不去都无关要紧。” “咱先回你娘那里,等散朝之后记得回来用膳。” “爹?” 看着老朱说完便离开的背影,朱标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今日的老朱,似乎格外的多愁善感。 自己两日后登基,老朱竟能想到为了避嫌,不再参与朝会。 这显然与平日大大咧咧,动不动就说要揍死自己的老朱很不相符。 更让朱标意外的是,方才老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很是悲楚动容,就好像是要送自己远行一般。 面对如此情形,虽已为人父但雄英还小的朱标,实在不明白这种看着自家儿子长大成人的感慨。 微微理了理袍服后,朱标抬腿便朝奉天殿走去。 和老朱一样。 朱标素来也不喜坐轿,即便从东宫到奉天殿确实有不短的距离,可朱标却更愿意走一走,吹一吹清晨的凉风,以此好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些。 片刻功夫。 待朱标在龙椅前站定,百官齐齐跪拜。 而等众人起身,十二卫统帅仇成当即出班。 抢在魏争明弹劾蓝玉等人之前,率先说道: “启禀太子殿下,末将受陛下委派,现已查明河南、河北、陕西、山西等地方世家,借资助学子为名,与朝中官员暗中往来!” 伴随仇成话音落下。 原本打算一上来弹劾蓝玉等将的魏争明顿时一愣。 被仇成抢了先机倒是小事,最为主要的,乃是他与朝中不少文臣,或出身世家,或蒙世家资助。 总之不少朝臣都与地方世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