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也不用担心。”朱标看向老朱道,“先前儿子建凤阳三司时,便有神机坊,天工局,兴农司三所。” “这三个部门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吃干饭的。” “今年北伐之战中,神机坊是出尽了风头,接下来自然该轮到天工局和兴农司了。” “爹!天工局已经制造出一些能提高耕种的工具,等年后春播便会分发给全境。” “有了这些个工具,便能解决耕地人手不足的问题。” “还有兴农司!” “最早儿子提议北伐之时,便说过要在北方苦寒之地种植粮食。” “如今虽还差些意思,但提高粮产的种子,已经初有成效。” “待明年海贸兴盛,儿子自会让兴农司抓紧提高大明全境的粮食产量。” 语罢。 朱标看向老朱笑着道:“爹,该说的儿子都说完了。” “若您还有顾虑,儿子可放弃全盘设想,想法子劝民为耕!” “不必不必!”老朱连忙摆手道。 和固守先前理念,约束甚至强迫百姓耕种相比,朱标所描述的盛世大明更让老朱心动。 只不过! 老朱却还看到一点紧要之处。 “标儿,土税改革你已经取消了人头税,那些不再耕种,改为务农的百姓,岂不是无需缴税?” “您是说” “先前世家利用律法漏洞,名下田产不需缴纳税银。” “如此!这些杂碎吃饱喝足,日益富贵之后便想着弄权!” “现如今青壮百姓若是也能人人富足,不需缴税。那等他们富贵之后,是不是也会想要权利?” 对于人性,老朱向来都没有太大的信心。 元末乱世,多年征伐,他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也见过太多的人性黑暗面。 陈友谅在老朱看来,也算是个英雄。 可这家伙当年还是天完国汉王的时候,杀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带头大哥,也就是当年天完国的皇帝徐寿辉。 所以在老朱眼中,若是一个人尚且不能吃饱的情况下,那他心中也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吃饱饭。 可一旦吃饱,一旦富贵。 那这个人想的就多了,想要的也就多了。 美色,权利,恐怕都想要。 也是因此。 作为一个曾经吃不饱饭的上位者,得知境内百姓人人都能吃饱,家家都可富贵,老朱自然是打心底里高兴。 可对于一个农耕社会的帝王来说。 倘若境内百姓人人都能吃饱,家家都能富贵,所有人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不用为生计奔波。 那这样的情景,绝对不可能利于统治! “标儿,你所言盛世终究还是危如累卵。” “若百姓人人富足,那他们还要咱这个皇帝做什么?” “那他们岂能容忍咱们朱家高居于云端?” “嗯” 听到老朱这么一说,朱标身体一僵,心中更是莫名的震撼。 不得不说,老朱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这般毒辣。 哪怕是他不了解的情况,哪怕是后世的一些的经验理论。 可但凡老朱听到个大概,他总是能一针见血,找出最为紧要的节点。 “还有,咱听说此次你轻饶了地方世家。” “让他们兴办学舍,供百姓学子免费读书蒙学,此举自然也是善举。” “可是标儿,你可知道先前平民百姓想让自家孩童蒙学,那可是要攒下多年钱粮才能送一个孩子蒙学读书。” “如今百姓学子蒙学亦不需要花费钱财,那如你所言,青壮百姓务工得了富贵之后,却没有送自己孩童蒙学来花出他们积攒下来的银钱。” “那他们存起来的钱又该用到何处?” “是打造兵甲,还是豢养私兵!” “您说的对。” 朱标不能否认,老朱所言的确有理。 若按照他的设想,青壮百姓务工多年,的确能积攒下不少钱财。 可粮价低廉,送自家孩童蒙学免费,这样百姓还真就没了花钱的地方。 吃饱穿暖,其家富贵。 即便不想着造反当皇帝,恐怕也会像先前的世家一样,插手朝堂,窃取权柄。 “不过,爹!” “儿子所说百姓人人吃饱,家家富贵的场景,最起码还需要十年的光景。” “这十年中,儿子肯定能想到办法,让百姓将没处使的劲儿发泄出来。” “只是不知您是否能相信儿子,暂且先让百姓富足起来再说?” 看着朱标眸光真切,还有这近乎渴求的语气。 老朱自然知道,自家儿子同自己一般,心中最渴望的便是看到大明境内的百姓衣食无忧。 而且看着朱标那带有几分坚决的样子。 老朱大概也能猜到。 恐怕此时朱标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是想不出让百姓花费积蓄的出路。 朱标只是自己觉得办法不是很好罢了。 和老朱猜想的一样,朱标的确有办法。 无非也就是套用后世的法子,用一个必需的东西,掏空一家两代人的钱包罢了。 对于这个法子,朱标自然不敢评价太过。 只不过在朱标看来,对现如今正要崛起腾飞,跃入九霄的大明来说,应当要有加更温和的法子! “若你真想如此,那便去做!” 老朱重重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语气温和却极具鼓舞说道:“只要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即便将来没有皇明朱姓,那咱老朱家也算对得起百姓了。” “嗯” 一家江山可废,华夏之种不亡。 老朱方才所言不正是这个意思? 朱标还当真有些没想到,老朱作为一个帝王竟然能有如此高的觉悟。 仅凭这份胸怀。 在朱标眼中,老朱便是远迈古今,凌驾于古代所有明君帝王的千古一帝。 “行了,你小子自己有主意便好。” 语罢,老朱起身冲门外喊道: “热闹看完了,你们几个也该滚出来了!” 听到这话,徐达、汤和等人缓缓走到东宫门下,一个个脸上带着憨笑,静静看着院中的老朱。 “上位,方才的话咱们几个可都没听见。” “对啊对啊!”冯胜连忙跟着说道,“我这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年纪大了,总有一些时候耳聋眼花的。” “有时候还容易忘事儿!” 为了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更加可信。 冯胜装出一副茫然模样,故作疑惑看向徐达等人道: “天德,我怎么进宫来了?咱们不是打算同上位出城吗?” “我也不知道啊!”徐达难掩脸上笑意,跟着说道:“我也耳聋,我也眼花,我也容易忘事儿!” “对对对,我们都耳聋” 看着面前这几个家伙竟把自己当傻子混弄,老朱恨不得冲上去一人一脚,狠狠踹他们的屁股。 这些家伙到底没什么表演天赋。 一个个笑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还他娘的敢说什么都没听到。 “徐叔、汤伯,咱们几个刚才不是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