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邓愈心中惶恐,跪在地上,左右思量都不知如何开口时。 朱标看着他那因常年驻守在外,饱受风霜,已近花白的头发。 看着他后脖颈曾中了一箭,如今虽已长成肉块,却依旧红肿的伤口。 想到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邓愈会在洪武十年十一月病逝,也就是一年之后。 朱标心中不忍,实在不愿继续苛责这位同老朱征战数十年,为大明开国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 微微一顿后,朱标缓缓起身走到邓愈跟前,亲自躬身将他扶到座位上坐好。 “邓叔,孤乃晚辈,按说绝没有晚辈教训长辈的道理。” “况且邓叔你还在三师三少之列,按说也是孤的老师。” “怎的邓叔你却如此糊涂,还要孤这个学生出言规劝!” “末将知罪!末将知罪!” 听到朱标这番话,邓愈心中惭愧,连声告罪。 即便他心中依旧有些不满,但朱标说得没错,对于他女儿的一应处置,都是邓氏咎由自取。 甚至朱标饶其性命,也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他邓愈实在不该有什么不满,更不该去找扩廓的麻烦。 “殿下,臣知罪,还请殿下严惩!” “严惩倒是不必。” 见邓愈起身便又要下拜,朱标将其拦下的同时,温声开口道:“还请邓叔保重身体,邓氏一事,孤自有决断。” “殿下” 不等邓愈开口,朱标看向在场几人,扯开话题道: “此次北伐,踏碎元廷,诸将都立下大功。” “按理说,军中大大小小将帅、将官都该加官进爵。” “只不过” 听到加官进爵这四个字,徐达心头猛的一颤,忙拱手道: “此战得胜,全因殿下之功,我等实无太大的功劳。” “加官进爵之事,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请殿下收回成命~” 看着在场几人对加官进爵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朱标也明白众人的意思,转而笑道:“进爵乃是好事,何故如此避之不及。” “殿下” 见徐达看向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朱标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将其打断后,冲在场几人缓缓说道:“孤只是在想,诸位都已是国公之位,若是再次进爵,怕是要封王。” “然封王之后呢?” “待诸位百年,朝廷又该如何表彰诸位戎马一生的为国之功?” “而且接下来还需扫灭高丽、征讨倭国。” “若是因顾虑无法封赏便对诸位弃之不用,恐怕诸位叔伯也不答应吧!” 听到朱标语气和缓,徐达等人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特别是看到朱标面容和煦,方才语气更是以晚辈的口吻同他们商量。 静默片刻后,徐达率先开口道:“殿下所言极是,我们老哥几个没别的长处,就只会行军打仗。” “若是眼睁睁看着国有战事,却不能亲自上阵,那比杀了我等还难受。” “没错!”冯胜也跟着笑道:“若殿下顾虑封赏之事,不如咱们哥几个故意犯下些大错,让殿下将咱们贬为百夫长算了!” “对!只要能行军打仗,什么爵位不爵位的!只要别让我等老死在病榻上就成!” 众人语气随意,嬉笑之间时不时爆出两句粗口,为的便是彻底打消朱标的顾虑。 只不过! 朱标又何曾不明白这些老将的心意。 和自家老爷子一样,对于他们这些戎马一生,驰骋疆场的将帅来说,死在病榻上那才真是玷污了他们的一世英名。 若是能死在马背上,那才是他们一生最好的归宿! “诸位叔伯的心意,孤自然明白。” “只不过诸位叔伯不在乎什么加官进爵,其他将帅呢?” “烦请诸位叔伯将孤的意思转告给其他将帅。”朱标语气微沉,看向众人正色说道:“若是想继续从军作战,将来踏足倭国、高丽战场,那此次便只能委屈诸将。” “可若是有人厌倦行伍生活,孤自会在此次封赏中表彰其功,为其加官进爵,让他们留在京城,颐养天年。” “殿下拳拳之心,我等感激涕零!”徐达拱手,郑重道:“殿下放心,我等自当转告!” 朱标走到邓愈跟前,语气愈发和缓道:“邓氏之事” “寻个时日,私下接回去,以后便不要见人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听到朱标松口,邓愈好似得了莫大赏赐般,忙跪在地上谢恩。 “邓叔,若是邓氏还不听教诲,将来纵然孤还有心偏私,可国法煌煌,饶是孤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殿下放心,臣定好生约束,今后绝不让她见人。” 朱标闻言微微点头,旋即将邓愈扶起便要朝院中走去,打算与诸将同醉。 可此时扩廓却快步走到朱标跟前,沉声禀报道: “殿下,末将有事启奏!” “嗯。” 见此情形,徐达等人很是识趣的朝门外走去。 待正堂只剩下朱标和扩廓二人后,扩廓忙冲朱标拱手,郑重说道: “殿下方才未免太过直白了些。” “哦?将军有何赐教?” “不敢不敢,末将如何敢言赐教二字。”扩廓连忙否认的同时,继续说道:“只是末将以为,明军将士之所以百战不殆,乃是因军纪严明,赏罚分明。” “先前在北境时,殿下曾言要禀告陛下,封末将为齐国公。” “若同诸多将帅一起受封,末将自无其他话说。” “可若是此次封赏只臣一人,其他有功将帅却不能赏,那末将自然也不敢要这赏赐。” 扩廓顿了一下,旋即冲朱标试探性说道: “殿下,不如给末将一军中闲职,让末将累积军功,不断进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