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 毛骧有些戒备的看了眼铁铉、蓝玉几人。 当看到朱标微微点头,毛骧这才开始说道。 “马皇后新收一名义子,改名为马虎。” 听到马虎这个名字,朱标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保田虎的性命,让马皇后收他为义子,改姓不改名。 这些都是朱标的意思。 可朱标却忘了马皇后本姓马,田虎名字却单一个虎字。 马、虎二字加在一起,好像在说朱标此举,有些马虎。 “马虎,可是田虎?” 见毛骧不置可否。 铁铉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就连一旁的蓝玉、朱棣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们也不是傻子。 这马虎,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读过书,造过反的中都木匠田虎。 然而在几人眼中,朱标的确没理由赦免田虎才是。 更没有必要大费周章,让马皇后收她为义子,给田虎这么大的尊荣。 沉吟片刻后。 铁铉看向朱标正色说道: “殿下,这田虎可是犯了谋逆大罪,不能不斩啊!” “没错,田虎谋逆,必须要斩。” 朱标随意应了一声。 随即看向毛骧玩味说道: “毛骧,田虎是否已经处斩了?” “回殿下,是!微臣亲自斩杀的田虎!” “殿下!” 见朱标还跟毛骧在这唱双簧。 耿直如铁铉,当即开口打断道: “殿下,田虎自己都曾说过,不愿因保全性命,而污了殿下的太子英名。” “纵然田虎的确是贤才,可也不该因他一人,背离国法,饶其性命!” “殿下,田虎必须要斩啊!” 见铁铉表情刚毅,直勾勾盯着自己。 朱标倒还真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以死直谏的古人之风。 而且铁铉这番话若是让旁人听到。 定会以为他铁铉与田虎有什么深仇大恨。 好像他铁铉一定要置田虎于死地一样。 “铁铉,你可知孤为何对你格外器重吗?” “啊?” 见朱标没来由的说出这话。 本打算继续直谏的铁铉也是一愣。 只不过被朱标这么一说。 铁铉这才意识到,朱标的确对他格外器重。 此时正堂中。 朱棣乃是皇子,毛骧乃是天子近臣锦衣卫。 蓝玉不仅是战将,也是太子姻亲。 而他铁铉。 一个临县的八品主簿也能与这些皇室勋贵,太子近臣站在一块。 这也的确证明了朱标对他格外器重。 “这这臣不知。” “孤看中的,是你骨子里的刚直勇毅。” “这份刚直,让你在满目皆黑的情况下独善其身。” “可这份刚直,稍有不慎便会演变成文人的迂腐。” 听闻此言。 铁铉微微一愣,仔细琢磨着朱标话中的深意。 “方才孤已经说了,田虎已经被国法处斩。” “至于这马虎,乃是皇后娘娘在祖地新收的义子。” “世间万人,形形色色,有两个长相一样的人,也不足为奇。” “这” “这显然是殿下保下田虎的托词啊!” “不得放肆!” 铁铉刚一说完。 蓝玉一手握刀,怒声训斥。 只不过朱标倒也不在意,直接承认道: “的确是托词,可这份托词也的确说的过去。” “凤阳不法官员尽数被斩,见过田虎的,也就只剩下军中将士和凤阳百姓。” “我大明军法极严,将士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至于凤阳百姓” 朱标微微一顿,继续说道: “凤阳百姓见田虎改了身世,换了名字,还被当朝国母收为义子。” “他们不会认为朝廷枉顾法度,反而还会认为朝廷求贤如渴,爱才惜才。” “毕竟田虎先前和他们一样,都是被不法官员欺压的劳苦百姓。” “见朝廷重视和他们一样的人,百姓自然对朝廷更有信心。” 尽管朱标语调平和。 可这些话在铁铉听来,却如醍醐灌顶一般。 又好似在一片混沌阴郁的云层之中,突然透出了一束光亮。 更让铁铉觉得不堪的是。 他一心想的都是匡正国法,不能徇私。 可朱标考虑的,却是凤阳百姓,天下民心。 两相对比,铁铉还真觉得自己稍显迂腐,心中也是顿感惭愧。 的确。 朱标说得没错。 毕竟斩杀凤阳所有不法官员在前。 宽恕田虎,也自然不会有人认为朝廷软弱可欺。 而且田虎同那些百姓一样。 先前乃是被不法官员欺压的民夫。 所以也没人觉得饶恕田虎,乃是国法不振。 更重要的是。 朱标此举,甚至还起到了聚拢民心的作用。 “殿殿下,下官明白了。” 铁铉表情错愕的同时,看向朱标愣愣说道。 他那透出几分光亮的眸子,却也说明此时的铁铉的的确确想明白了。 见他如此,朱标上前微微拍了拍的肩膀,语调愈发温和说道: “如今我大明不缺战将,也不会缺少文臣。” “我大明缺少的,是有武将刚毅之风的中正文臣。” “我大明缺少的,是有文臣儒雅之气的勇猛武将。” “你和田虎,便是这二者。” “也是因此,孤这才对你格外器重。” “也是因此,孤这才愿意宽恕田虎。” “臣臣铁铉受教” “而且!” 朱标神情一凛,语气陡然变得威严了起来。 “此次凤阳一行,孤怎么也没想到。” “凤阳的官员,大大小小,一百二十八人!” “这一百二十八人,竟都是些欺上压下的不法之徒。” “凤阳的不法官员的确被全部处斩了。” “可其他地方呢?” “我大明境内,又有多少个州府,似眼前凤阳一般。” “又有多少州府的百姓,同凤阳百姓一样,依旧是民不聊生?” “铁铉,你告诉孤,眼下当如何!” 闻言。 铁铉迎着朱标那凛冽的目光,正色说道: “眼下,当整肃吏治!” “没错,当整肃吏治。” “如今朝中那些文臣,地方那些官员,个个圆滑无比!” “面对陛下,面对朝廷,他们忠诚无比,好似摇尾卖欢的忠狗一般。” “面对朝臣,面对同僚,他们阴谲叵测,好似琢磨不定各怀心思的小鬼。” “而面对下属,面对百姓,他们瞬间便变成龇牙咆哮,饮血食肉的恶狼猛兽。” “我大明建国还不到十年!” “没想到不到十年的光景,大明吏治竟能如此昏暗!” 朱标一脸凝重,愤怒且庄严的指着铁铉高声道: “你!还有田虎!” “便是孤给这晦暗官场,庸碌吏治开的一副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