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闲来无事,就喜欢传些风言风语的宫女太监。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隔墙有耳这回事。 延福宫不远处的这处花园,在紧挨着太液池。因水就势造了这片园林,又从千里之外运了不少太湖石,堆砌成玲珑精巧的假山。 叠山理水,一步一景,构建的极为精妙。有些地方看着是死角,从另一边看去,却是一览无余。 何珍儿披着一件青黄色喜上眉梢的斗篷,手上还套着一只粉红色的手套。 和宫女粉蓝站在月洞后面,从开头听到现在,也没发出丝毫动静。 (月洞就是苏州园林墙上的圆洞,和窗户差不多。要是做成门,就叫月洞门。) 直到那几个越说越过分,竟然大胆的盘点起,尚未侍寝的新人,尤其是涉及到何珍儿的时候。 粉蓝越听越气,恨不得冲出去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刮子,然后告诉皇后,让他们都去服苦役。 只是何珍儿没有这个打算,并没有惊动这些人,当做没看见一样,直接转身离开。 等到离得远了,四下没有旁人,粉蓝才不甘心的问道, “几个粗使奴才,竟敢堂而皇之的编排嫔妃。美人为何不将他们,狠狠责罚一顿?” “奴婢刚才听见他们说的那些,气得心肝儿都疼了。” 何珍儿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后宫的悠悠之口,也不差那几条舌头。被编排的新人又不止我一个,她们都没去告状,我去做什么?” “好不容易我那个皇后表姐,在忙别的事情,没有功夫顾及到我。这会儿要是冒出了头,不是让她又把心思,都落在我的身上。” 自从何珍儿身上的红疹,好了之后。皇后就又琢磨着,让她去侍寝。 她既然已经入了宫,就已经认命。可真的事到临头,要她去侍奉皇帝,她从身到心都是拒绝的。 尤其是之前在椒房殿,皇后让她给赵琚斟酒。只是手指之间的触碰,就让她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怎么忍耐都压不下去。 那日之后,皇后对她的表现十分不满。但是想到一直以来的算计,又勉强安排她和皇帝接触了两回。 只是她实在接受不了,和一个陌生男子亲密接触。皇帝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她浑身的不自在。 宫里的女人那么多,又不是非她不可。赵琚懒得再搭理她,皇后也气她无用,不得已换了个人选。 粉蓝忍不住劝道,“美人,奴婢知道您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已经是皇上的嫔妃了,总不能一直这样。” “内府给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没几样能用。您带进宫的银两也都是有数的,可经不起这么花销。” 何珍儿的不愿瞒不过赵琚,也瞒不过皇后。刚入宫时皇后对她有多热情,内府的人对她有多恭敬,这会儿就有多无情。 原先送来的衣料,都是挑的上等。炭火之类的东西,往往都会比份例里的要多。 得罪了皇后之后,那些衣料,都被换成了次品。份例里无烟炭,一烧起来就是呛人的浓烟。 她让人拿银子去内府换,价格是其余嫔妃的两到三倍。就这样,还给不了多少,依旧捉襟见肘。 她身上这些,还是刚入宫时的赏赐。眼下的日子还能过,可要是再过几个月,她就真的要吃苦耐劳了。 皇后这是在逼她服软,粉蓝刚才让她狠狠追究那几个宫女太监。也是在劝她和皇后低头。 可这种事情,哪里是低头就能做到的 “我心里清楚,她也不会磋磨我太久。不然虐待妹妹的名声传出去,她这个皇后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粉蓝叹了口气,她家主子和皇后说是表姐妹,但实际上并无血缘关系。小时候还闹过好几次,大了才开始姐妹情深来着。 之前她还以为这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只是她以为而已。 这一个多月的冷待,多少也存了报复的心思。 两人回到寝宫的时候,粉樱在屋里急得直打转。 “美人,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 “什么事情,用得着慌成这样,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何美人不以为意,宫里和她有关的,能是什么大事。最多椒房殿那边,又有人来请她过去。 粉樱见她这么漫不经心,心道等自己说出来,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话到嘴边,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吐不出来。 何美人看她这样,就知道多半不是好事,且与她关系重大。 想到刚才听见太监宫女闲聊的那些,何美人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不会是这回和亲公主的人选,真的要从她们这些未侍寝的新人里挑吧! “闷着干什么,有什么还不快说!” “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粉樱吞吞吐吐道,“是是夫人” 听到不是让她去和亲,何美人这颗悬着的心,刚落下一半儿,又悬了起来。 双手紧紧的抓住粉樱,焦急的问道,“我娘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情?” 粉蓝道,“夫人没事!” 何美人的脸色又缓了回去,抓着粉樱的手,也收了回去,埋怨道,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就说一半儿,看把我给吓得。” 何美人端起茶杯,也顾不得里面水早就凉透。她这会儿就想喝这样的,可以消消心里的火气。 “说吧,我娘让人传了什么话进来?” 粉蓝咬牙道,“夫人让人传话说说表小姐小产血崩,不治而亡。” 彭! 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五六七八瓣儿。凉水浸透了何珍儿的衣裳,但她浑然不觉。 “你说什么谁不治而亡?” 粉蓝和粉黛两人,被她吓得厉害,不敢再重复一遍,只劝着让她节哀。 何珍儿悲痛欲绝,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吓得粉黛两人一边把她往床上抬,一边惊恐的叫着,让人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