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穿着国营商店的那种灰色制服，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长得有些丰满，越发显得富态，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城里人，那小手都是白白嫩嫩的。 林红听见喊声，回头去看，刚刚还笑得灿烂如花的大胖脸，立马就变了颜色，晴转阴了。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林红急匆匆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用手拦着兄弟和弟媳俩人，生怕被别人看见。 偏偏刚才和她聊天的那女的眼尖，看见林红拉着两个乡下人往外走，立马尖着嗓子叫起来， “哎哎，林红，那是谁啊？是来买东西的吧，乡下人也没关系的，有布票就可以买的。” 那时候去百货大楼买东西，都要供应票，吃的用粮票，穿的用布票，没有票，只能去黑市上买。 黑市上价钱，比百货大楼要便宜一点，但是有风险，一旦被人举报被抓的话，那就是投机倒把的罪名，搞不好要被关局子的。 “没有没有，他们不是买东西的，这是俺家的表兄弟和弟媳妇，到城里来看病的，” 林红慌不择路地开始说谎，林岳峰听了特别不高兴。 “姐，你说啥，啥你表弟和表弟媳妇？俺是你亲弟弟，来这里找你，不是看病人的！” 林岳峰生气地说，早知道不来找她来，她这是很明显，嫌弃自己和媳妇是农村人，说出去丢她的脸。 其实谢莹莹来之前还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换上了结婚前买的一条好看的条纹裙子，她都没舍得穿过。 但是这农村人，平日里在乡下生活惯了，肤色黝黑，衣裳土气，举手投足，就透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 这和在城市里生活，耳濡目染，受文化气息熏陶的城里人，一看就不一样，那气质就不同。 林岳峰生气，扔下兔子，转身拉着谢莹莹就要走人。 “哎呀，小弟，你看看你，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嘛，你就当真了？” 林红知道这个二弟，脾气倔，又死要面子，她的那番话，让他很生气。 林岳峰执意要走，林红只好陪着笑，拉着谢莹莹，走到商场楼梯口的角落里。 “弟妹，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上班时间，管理很严，不能随便接待亲人，要是被当官的看见了，会扣工资的。” 谢莹莹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不过，既然好不容易来了，也不能扭头就走吧，那岂不是白来一趟？ “还有啊，如果说你们是亲兄弟的话，没有布票，想买东西都不行的，她们会以为我给你们走后门，让你们占了便宜。 既然你们来了，就在大楼里逛逛吧，需要啥给我说，我能想办法。” 林红看林岳峰阴沉着脸，那脸色好可怕，只好笑着好言安慰。 “俺们不用买啥东西，家里啥都不缺，就是想来城里看看，有没有发财的门路。” 林岳峰赌气地说，要不是为了赚钱，他才不乐意到城里来呢，城里人有啥好优越的？吃的穿的都抠抠唧唧，还不如乡下人大方。 “这里有啥好的发财门路啊？” 林红笑着摊开双手，“在城里，当工人才是最体面的职业，做生意的人都被人看不起。” 她这话没错，那时候做生意，那就是资产阶级的尾巴，搞不好会被举报，就是赚了钱，很多人也是看不起做小本生意的人。 林岳峰不怕这个，只要能赚钱，就是好生意，要啥面子？ 男人没钱的时候，啥面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吃饱穿暖。 “大姐，俺们也是随便来看看，还没有想好具体做什么，” 谢莹莹心说，问这个大姑姐也没啥用，没有多大脑子的女人，虚荣心还挺重。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上去逛逛吧，万一有需要的东西呢？ 林岳峰进去买了刷牙粉，谢莹莹买了一瓶面霜，两个人很快就走了回来。 “弟妹，这些下角不料，你捎着点回去。” 林红瞅着周边的同事都下班走人了，悄悄从怀里掏出来一堆鼓鼓囊囊的布料。 这些布料，都是做衣服后，剩下的一些下脚料。 这些碎布，不用布票也能买。 林岳峰不想要，要这玩意儿干啥，等着日后当破烂用啊。 谢莹莹却丝毫不嫌弃，惊喜地接过来，连声道谢。 “大姐，谢谢你，” 谢莹莹想着以后要是有了孩子，用这些布料，给孩子做小衣裳，或者扯成尿布都是可以的。 小孩子衣裳不用太大，稍稍改改就能穿。 林红看着林岳峰那阴沉地快要下雨的脸，对谢莹莹说，“还是弟妹懂事，” 百货大楼对面就是县城最好的国营饭店，这眼看着到饭点了，林红也不说请他们吃饭的事。 林岳峰心说高高兴兴地来，这是来干嘛了？一堆破布就被人家打发了。 他用手碰碰谢莹莹的胳膊肘，意思是让她开口借钱。 谢莹莹有些为难地看看他，觉着有点张不开嘴。 林红看俩人还站着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又转身回去，到了卖食品的柜台，买了2斤桃酥和一斤糖果。 “小峰，这段日子工作忙，我也没时间回家看爹娘，这些礼物你捎着回去孝敬爹娘，糖果给小孩子分分。” 林岳峰眼皮都没抬：这些东西还是好东西？觉着乡下人没见过是吧？眼下村里的供销社卖的好吃的，比城里的都多。 “姐，其实我来有点事，想做点小生意，手头有点紧，” 林岳峰鼓足勇气，不能白跑一趟，成不成，先说了再说。 其实他也没打算真能借到钱，他就是想试试这大姐的一颗心。 每次回家都是趾高气扬的，下巴朝天，说城里多好多好，人都多有钱。 “哎呦，小峰，可别提了，俺们这都俩月没发工资了，” 林红悄悄拉着俩人走到楼道拐角角落里，低声诉苦， “我在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干着临时工，没有正式工作，朝不保夕的，说不准哪天都被人家给顶走了！” 林红一脸愁容，使劲眨巴着眼睛，试图挤出泪来， “城里人日子还比不得乡下，家里有地有吃有喝，俺们这可是出门就要钱，没有钱寸步难行，俺家公婆都不待见俺，想买件好看的衣服，都得看他们的脸色，” 林红越说越觉着委屈，撩起袖子开始抹泪。 林岳峰拉着谢莹莹转身就走， “哎哎，小峰莹莹，给你们十块钱，去对面领着弟妹吃个烧饼，姐忙，就不管你你们饭了！” 啊呸，十块钱就把亲弟弟给打发走了，以后这姐姐，不来往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