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骁觉得维什尼亚克很奇葩,也不太喜欢他色色的样子,但他毕竟帮着解决了大麻烦,于情于理都应该表示感谢。何况李骁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在这个晚上,他在镇上唯一的餐馆宴请了维什尼亚克和鲍里斯。 鲍里斯倒是表示很满意,尤其是看到餐桌上满满的一盆炖肉和大瓶的伏特加之后是喜笑颜开,开心得都能看到后牙槽了。 至于维什尼亚克,则没有那么开心,甚至有点小郁闷,大概是还想和那位美女梅开二度或者帽子戏法,当然能够大四喜就更完美了。对他来说吃饭远远没有美人来得有吸引力。 他无力地用叉子拨了拨餐盘中的肉排,看了看大快朵颐的鲍里斯吐糟道:“呆子,你还是这么能吃啊!” 鲍里斯闷了一大口伏特加,举着肉排边嚼边说:“能吃是福,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打仗!” 维什尼亚克无语道:“现在又没有仗可打!” “那也要做好打仗的准备!”鲍里斯一脸正经地回答道,“我还要重振家声,当上大将军呢!” 维什尼亚克摇了摇头,叹道:“那你后面日子难过了。” 鲍里斯还不明白为什么,但李骁却听明白了,对于想要建功立业有所作为的人来说748团真心是坟墓,这个团完全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上了战场恐怕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四散溃逃了,那时候别说建功立业能不在乱军之中送人头就算幸运的了。 如果像维什尼亚克一样没那么多野心和抱负,那在748团混就比较轻松愉快了。不过这样的日子可不是李骁想要的,他虽说不算有远大的抱负,但也不想当个浑浑噩噩的米虫。 所以李骁有些奇怪,从他跟维什尼亚克的接触看,这位并不像是淫棍和色鬼,言谈举止很有教养,看问题也颇有见地,为什么会自甘堕落不思进取呢?李骁真的很好奇! “难过也要过,我是不会放弃的!”鲍里斯拍着胸脯说道,“维什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要做一番大事业,让你妈妈过上好日子,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后悔,现在怎么都忘了!” 面对鲍里斯的质问,维什尼亚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摩挲着手里头的酒杯出神,良久才微微一叹然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紧接着,一杯、两杯、三杯……不消片刻就喝了大半瓶伏特加。 这架势简直不像是喝酒,而是在喝水,很显然维什尼亚克也是有苦楚有故事的。没有人愿意自甘堕落,他们恐怕是仅仅是被生活压弯了腰而已。 李骁很想听一听维什尼亚克的故事,看看这个忧郁的大帅哥为什么这么颓废。不过他显然并不想说,接下来的时间,他只是埋头喝酒一言不发,劝都劝不住,直到酩酊大醉。 将维什尼亚克送回住处后李骁问鲍里斯:“嘿,鲍里亚,你这位发小到底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看了一眼醉得一塌糊涂乱说胡话的维什尼亚克,鲍里斯叹了口气:“大公阁下,我……” 李骁打断他道:“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别叫我什么大公,叫我安德烈。” 鲍里斯点点头道:“好的,维什卡其实出身挺苦的……” 随着鲍里斯娓娓道来,李骁才知道维什尼亚克的身世有多离奇:他其实是个私生子,父亲是个显赫的大贵族,其鼎鼎大名连李骁都是如雷贯耳——谢尔盖谢苗诺维奇乌瓦罗夫伯爵! 这位乌瓦罗夫是什么身份呢?从官职上说他是俄国的国民教育大臣,负责整个沙皇俄国的教育事业。请注意,这个官职并不能完全展现他显赫的身份,因为他还是沙皇尼古拉一世的文胆! 尼古拉一世最推崇也是奉为圭臬的“东正教、专制制度、人民性”三原则就是这位文胆乌瓦罗夫创造的。可以说乌瓦罗夫就是沙皇俄国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掌舵人,他为了迎合尼古拉一世统治需要炮制出了数不清的“专制理论”,迫害了包括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里和屠格涅夫在内的大批进步作家,简直就是沙皇专制的文化枷锁。 用后世的话说,这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反动派,最刻板最保守的顽固份子。对乌瓦罗夫来说,俄国的沙皇专制和农奴制度都是祖宗传下来的铁律,不容篡改不容诋毁,必须坚持到底。 这样一个封建保守的顽固死硬份子对维什尼亚克这样非正室生的私生子肯定谈不上什么父爱。尤其是维什尼亚克的母亲仅仅是乌瓦罗夫家族的农奴,身份十分卑贱,恪守贵庶界限的乌瓦罗夫根本就不允许外人知道他竟然跟一个卑贱的女农奴发生了关系。所以维什尼亚克的母亲在怀孕不久就被乌瓦罗夫远远地赶到了莫斯科郊外,不说是自生自灭至少也是不闻不问。 维什尼亚克出生后自然也不配拥有乌瓦罗夫这个高贵的姓氏,只能跟着母亲姓波戈洛夫斯基。后来么,他也就像个普通的没人爱的卑贱私生子一样慢慢长大,只不过维什尼亚克很聪明很好学,通过自己的努力也算混出了点成绩。只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一根刺,他要向乌瓦罗夫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这个私生子并不比他的正牌儿子差,相反还要比他们更优秀。他希望借此狠狠地打那个渣男的脸,为自己也为自己的母亲出一口恶气。 “至于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鲍里斯又看了一眼泥醉的维什尼亚克,叹道:“我就不太清楚原因了,但以前维什卡真不是这样的,他很勤奋、很努力、很上进!” 李骁点点头,很显然这里头是有故事的,维什尼亚克恐怕遭到了重大的打击这才一蹶不振的。而这也很正常,推崇专制“三原则”的俄国对出身十分看重,农奴阶层的后代几乎就没有上升的通道。哪怕再优秀再出色也没有用,天然地就要低人一头,必须给那些上等贵族让位。而这也是俄国最严重的顽疾,迟早有一天会像火山一样爆发。维什尼亚克现在的遭遇不过是千千万万优秀农奴后代悲惨人生的缩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