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金德圣主逃回陆地,随即发现自己和妙音圣主走散了。 她惊惧莫名。 临阵脱逃,从此将不为瑶光女帝所容。 大慈,她是万万不敢回去了。 金德一时惊慌失措,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山中乱窜。 “咦?” “此地竟然有人烟?” 一片竹林映入眼帘。 翠竹连影,又有木桥篱笆,更远处隐约可见一座草庐。 金德略微思索,便决定靠近看看。 寻常隐士也就罢了。 若有威胁,她可以先下手为强,将对方除之后快! 靠近些,金德竟听见有朗朗读书声。 更让她感到意外的,读书之人似乎是一妙龄少女? 少女声音清甜如泉水,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执一者至贵也,至贵者无敌。” “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讁。” “善学者,假人之长以补其短。” “不知而自以为知,百祸之宗也……” 金德圣主自诩天下句,无一不是微言大义、传世篇章。 她心中不由震惊! “这些章句出自哪部经典?” “本座竟从未读过?” “莫非有不出世的大儒隐居在此,这少女是隐士的传人?” “听她的声音,年齿不可能超过二十岁。” “能耳濡目染这些儒家经典,她将来成就恐怕……还在本座之上?!”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金德圣主岂能允许,一个比自己更优秀、更有潜力的女儒问世? 杀心,顷刻在她心中涌起! 草庐内,少女停下读书声,又开始抚琴。 琴音叮咚如玉珠,竟完美融入这一片竹林小天地间。 金德圣主暗暗吃惊! “音律造诣怎也如此之高?” 她杀心更重,悄无声息摸到草庐门外。 隔着篱笆栅栏,金德向草庐内张望。 区区未满二十岁的少女,哪怕天资卓绝,金德也不会放在眼里。 她只是放着少女的隐士师尊。 万一对方有大乘境的修为,金德身上有伤,真没把握战胜神秘隐士。 但当金德看清楚草庐内一切,却是震惊之余,又暗暗窃喜。 震惊,因为草庐外的空地上,几件石、木器具,竟是数算工具,可演算天文历法节气等等。 还有一座箭靶,靶心插着数根箭矢。 这意味着什么? 除了音律,少女还修习数算、箭艺? 草庐的窗户敞开着,金德透过窗户向内张望。 她没看见少女在何处,却见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 字体繁复,有篆、隶、行、楷、草等字体。 金德细看之下,心中竟暗自惭愧。 只因凭她的书法造诣,也未能胜过墙上的几行字。 “一定是她师傅写的!”金德在心中暗道。 凭她当世第一女儒,输给隐士儒者勉强可以接受,若是输给区区一个二八少女,金德圣主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墙上一幅画,内容繁复多样。 有舞乐、斗剑、骑射,像是一场盛大的宫廷表演。 有使臣献宝,大礼朝拜。 画中一座高台,好像是天子观礼? 金德多看那天子几眼,竟隐约感觉十分熟悉? “这皇帝长得好像……范离?!” 金德圣主险些惊叫出声! 区区一个大楚奸臣,居然龙袍冕旒冠,君临天下、万国来朝? “这是什么狗屁画作?” “凭那范离也配?” 金德圣主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浑然没注意少女的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礼?” “乐?” “射?” “御?” “书?” “数?” 不对啊! 金德猛然意识到,这不起眼的竹林草庐之中,居住的少女莫非在修炼【君子六艺】? 这意味着什么? 少女修行的路子,竟是按春秋时期先贤儒圣的标准来的?! “好狂妄的隐士!” “他想培养一代儒生吗?!” 金德圣主满脸不屑,心中却是压不住的羡慕嫉妒恨。 想当年,她踏入儒道时,若有人能以这种方式教导她,今日的成就又岂能仅限于此? 儒道该是大道! 但金德的成就,自血凤圣主死后,却沦为净土圣主的末流角色。 “不对!?” 金德圣主终于回过神来。 草庐内早已空空如也,抚琴少女消失不见? 她猛的一转身! “你……” 金德圣主看见,一名少女站在庭院里,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少女生得极美! 虽然还未彻底长开,但倾城之姿已完全掩盖不住。 “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身为女性的金德,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恍惚间,她又觉得这少女似很眼熟。 眼熟? 怎么可能? 身为一名儒修,金德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否则如何学得满腹经纶? 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少女,但强烈的熟悉感始终萦绕心头。 杀? 还是不杀? 除了熟悉感,金德对少女的嫉妒情绪也越发浓重。 不如人! 天资不如人! 未来不如人! 连女人的姿容,也远逊与她。 “此女,断不能留!” 金德圣主在心中下定决心,还是要杀! 她沿着台阶走下草庐,来到庭院,上下打量少女。 竟看不透少女的修为? 明白了! 少女一定身怀异宝。 毕竟以她的年齿,纵然有早高的天资,修为境界也不可能超过金德。 嫉妒,如熊熊烈火在心中燃烧。 金德圣主单手一招,本名法宝《女德》便捧在手里。 海岛一战,她被薛素素偷袭,《女德》受损严重。 但儒道灵宝的优势,即便整本书只剩最后一页,也仍可施展神通。 《女德》只损毁了三分之一的书页,仍剩下大半本,可以一战。 “你只有一个人?”金德开口问道。 没有着急动手,先假装友善打听对方的底细。 尤其是,要确定少女的隐士师傅不在附近。 “嘻。” 少女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金德皱眉,心说自己唐突了,应该先自我介绍一番,免得对方警惕。 想到此处,她拱手一礼。 “这位学友,在下踏青游玩,偶然路过此地。 “只因被学友读书声吸引,冒然前来旁听,实在失礼,请多多包涵。” “在下金瑶,请问学友尊姓大名?” 金德装成寻常儒修的模样,以平辈礼向少女打招呼。 她也不管自己衣襟染血,身形狼狈,这套说辞哪里能唬住人? 少女依旧在笑。 只是笑着笑着,她手中也多出一部书。 金德仅是看了一眼书的封皮,就猛然瞪大双眼,面露惊惧慌乱之色! 封皮上,赫然是铁画银钩四个大字: 吕氏春秋! 人间儒道第一至宝! “你是谁?” “吕春秋是你什么人!?” 金德娇声呵问,手中动作也一点不慢。 《女德》书页飞散,化作一张张金纸,刀片似的切向少女。 金纸却在少女身前一尺顿住,再无法前进毫厘。 《吕氏春秋》无风自动,只翻开一页,便有一道玄黄光团将少女笼罩其中。 玄黄光团保护之下,《女德》根本伤不了少女分毫! “说!” “你到底是谁!?” 攻击无法破防,金德方寸大乱,尖声叫喊起来。 连一个少女都解决不了,若是吕春秋来了,自己如何应对? “我叫貂蝉。” 少女轻启朱唇。 她的回答却令金德圣主目瞪口呆。 “大晋平安公主,兼吕城当代文信侯。” 话音落,《吕氏春秋》书页再次翻动。 竹林草庐,这一方天地都笼罩上玄黄之色。 混沌! 厚重! 大气磅礴! 像极了传说中曾经包裹洪荒世界的天地膜胎! 虽然,玄黄之色仅能包裹竹林草庐。 但至此刻起,玄黄主人便是这一域的主宰。 除非有人仿效巨身盘古,开天辟地,从天地膜胎中超脱出来! 可惜,金德圣主并无此等实力。 一个时辰后。 天地膜胎自行撤去,貂蝉嘴角溢出一道鲜血,青衫儒服上也有血迹污渍。 但她站姿挺拔、目光炯炯有神! 草庐已经被夷为平地,四处散落残破的金色书页。 金德圣主仰躺在地上。 她浑身是血,但仍有微弱呼吸,双目更是不甘的愤怒圆瞪着。 “叛……叛徒……” “背叛瑶光……你不得好死……” 貂蝉闻言,目光中有疑惑一闪而过。 “瑶光?” “本公主不认识她。” “但外公说过,你是父皇的敌人。” “外公还说,你的《女德》狭隘偏颇,不值一提,本公主能轻易败你。” 金德圣主闻言,脸上将死的表情被愤怒取代! 她还想说什么,却因为仰面躺着,正好能看见苍穹上天相镜映射的画面。 天空中,一幅金德做梦也无法想象的画面出现了。 大慈开国之君,当世人间唯一的女帝瑶光。 她正屈膝跪在嘉靖帝面前,叩拜乞降! “怎会这样?” “为什么要投降?” “为什么不敢战死?” “你不是自信胜过天下所有男子吗?” “你的骄傲呢?” “你的自信呢?” “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要开国,为什么要称帝?” “瑶光……你骗了天下所有女人……” 话到最后,金德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只剩无尽的不甘与悔恨。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