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们一致认为,将此事以叛乱处置。 干脆,明了,且直接。 把二十万铁骑调过去,管你打什么旗号,光是踩都能把这帮叛贼给踩死。 赵良便问道:“诸位大人,诸位将军,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在那些叛贼当中,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守道者,有多少人是借机生事,谋取私利?” “我们寻求的是变革,而不是毁灭,这一点必须要清晰。” “凡事皆求极端,必是引火烧身!”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了各自的变化。 大多数人是欣赏,尤其是文官同僚们。 毁灭武道体系,无异于自毁长城。 海端此刻松了口气。 原本,不管是内阁里的同僚,还是六部里的文官,能力学识上都不算差,但总给人一种难堪重任的感觉。 即时处事不会因地制宜,且难以顾全大局。 赵良在被沈玉泽几番敲打过后,现如今倒是被塑造的不错。 “所以,在下的想法是,将守道者与居心叵测者彻底分割开。” “两批人按照不同的方式进行处置。” “前者可以酌情宽容,后者一律视为叛贼进行诛杀!” 赵良此话一出,众人陆陆续续陷入沉思,所产生的议论趋势,无非是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复杂,并且极其消耗朝廷心力。 可如果以武力屠灭。 那些“叛贼”,就会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这也导致,议论的风向,竟然转变成指责沈玉泽了。 一句粗鄙言语,即可概括臣子们的想法。 “陛下,武道变革就是步子迈太大了,已经扯着裤裆里的那二两烂肉。” “最好的方法,要么就是好声好气的商谈,减缓武道变革的效率与趋势。” “要么……不顾一切的镇压叛贼。” 他们说的话都很隐晦,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沈玉泽并未因此动怒,而是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 “诸位爱卿,朕先和你们讲一个典故吧。” “在先帝时期,有一个叫做陈倍之的中州巡抚使。” “海首辅,你应该熟悉,他是你原来的顶头上司,所以这个典故由你来接着讲。” 海端原来就是中州巡抚使,中州的父母官。 对于陈倍之的事迹,着实是了如指掌。 海端其实心里是有一丝丝惶恐的。 陛下的言语很温和,没有半点锋芒可言,但从中却能感觉到一股针对在场某些人的杀心。 有些人只知道陈倍之的结局。 九族,皆被凌迟! 海端便正声道:“诸位同僚,先帝在位之时,中州有过一段吏治昏暗的时期,先帝便下旨整顿中州吏治,靖忠圣人也就是张太忠,制定出了一道十分周到的吏治法。” “陈倍之在接到圣旨过后,马上开始着手整顿吏治,陛下要严惩贪官污吏,他便宁错杀不放过,在中州营造了为期四十七天的腥风血雨。” “那一次,导致诸多无辜贤士惨遭戕害,陛下和靖忠圣人忍了,因为好歹见到了一些整顿吏治的成效。” “不到两年时间,吏治再度昏暗,总共导致了六次民变,先帝再度下旨半安抚半剿灭叛民,也给出了极为周到的法子,陈倍之则对刁民安抚,对良民剿杀,所用手段,甚是残忍,于是便有了中州之变。” 中州之变,在场所有人都不陌生。 那是大云皇朝唯一一次,被叛军打到了镐京城门底下。 最后还是沈玉尘率军平叛。 海端继续正声说着:“许多人都认为,这个典故,纯粹是陈倍之这个歪嘴和尚唱歪了经,是先帝和靖忠圣人御下不力。” “但是,却是陈倍之人如其名的结果。” “对先帝旨意、朝廷政令加倍执行,在第一次整顿吏治中,借此机会谋取白银九百三十一万两。” “第二次整顿吏治,又是故技重施,谋取白银一千四百余万两。” “又在数次民变中,勾连刁民,放纵刁民,谋取白银五百万两。” “朝廷问责之时,却依旧拿着先帝旨意和朝廷政令来做挡箭牌,说自己是按照上边的意思做事,何罪之有?” “这才有了陈倍之被株连九族,也正是‘倍之’二字的典故。” 倍之,是算数用语。 简单来说,就是将某个数字翻倍。 可这个字眼,却让上书房变成了一座冰窟。 沈玉泽为何会提及此事? 这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 方才,有许多人说,要么毁灭,要么安抚,这不就是典型的倍之手段? 沈玉泽忽然微笑道:“诸位爱卿,谁想来做下一个陈倍之?” “你们是不是觉得,朕要武道变革,你们就往死里变革,连求同存异的道理都不管了?” “反正你们是文官,再怎么变革,也变革不到你们身上,还可以从中谋取暴利?” “别和朕说你们的心思澄如明镜,咱们都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这种幼稚言语也别说出口。” “说到底,你们也好,朕也好,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货色。” “朕突然觉得,不止武道要变革。” 沈玉泽看向许承,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无比。 “许承。” “刚刚说出以武力屠灭叛军的文官,以及说要与叛军好声好气商议的文官,全部送入镇抚司大狱伺候!” “立秋过后,问斩!” 许承朗声道:“臣领旨!” 众人有些愣神,只见许承走出上书房。 不到片刻,便有诸多镇抚司鹰犬带着禁军甲士来到尚书房大门口,将沈玉泽刚刚所说的文官全部剥去官服。 整个过程,只有小半个时辰。 在这之前,他们还是高坐官位的官老爷,而在此时此刻就已经变成了阶下囚。 上书房霎时间就少了一大半人。 喊冤之声,不绝于耳,可说到底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是真正冤的。 屁股有多歪,才能以文官的身份,说出那么“倍之”的言语? 武官们尚且可以理解。 因为他们的本职,简而言之就是战争与杀戮,理应出于战争的角度去考虑一切事情! 沈玉泽神色淡然道:“海首辅,朝廷吏治也该整顿了,要不然再过几年,满朝的衣冠禽兽,都会是陈倍之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