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符打了个哈欠，摆手将几个侍女斥退，待到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这才呵斥道：“你是不是脑子里长满了肉，脑筋都不会转了?这种事是能当着外人说的？”</p>
李道立尴尬道：“是侄子关心则乱了，只不过是想着既然能够在王叔身旁服侍，自然都是王叔的贴心人。”</p>
“哼，再是贴心，也要当心事机不密则害己身的道理。”</p>
李神符哼了一声，很是不悦。</p>
“是是是，王叔教训得是，以往注意。”</p>
李道立虽然只比李神符小了十岁，但差了一辈，为人又多谄媚少强势，自是不敢多说，只得认错，心头却不以为然。</p>
李神符这才说道：“你有什么关心则乱的？事情虽然由你那孙儿负责，但出手的都是死士，无论能否得手都绝不会有所牵扯，刘仁愿魄力不足，绝对不敢狠下杀手，这件事万无一失。”</p>
“可那刘仁愿毕竟是房俊一手简拔而起，对房俊忠心耿耿，房遗直遇刺他岂敢置身事外？毕竟整个倭国都在水师控制之下，万一刘仁愿发了疯必要缉拿凶手，也难保不会出现万一。”</p>
自己虽然生了几个儿子，孙子也不少，但唯独这个长子嫡孙最受自己喜爱，认为能够成大器，所以着重培养，否则也不会听从李神符之吩咐将孙子派去倭国主持此事作为历练。</p>
这两天李道立寝食难安，唯恐那边出现差池，万一刘仁愿发了疯要给房俊一个交待，而自家孙子又顽抗不从，一不小心害了性命可如何是好？</p>
虽然此次行事之目的是为了激怒房俊，进而催动局势之发展，却绝不可搭上自家孙子之性命……</p>
李神符很是不满，气得咳嗽几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种事只要参与进去，就是一条不归路，要么成就大业功盖社稷，要么身死魂肖满门抄斩，如若败了，你那孙子又岂能活命？”</p>
李道立脸色难看，道理他也懂，可问题在于若是到了最后万劫不复之时，自己也好孙子也罢自然全无活命之道理，但现在才刚刚开始，凭什么搭上我孙子的命？</p>
到底是年岁大了，又与侍女玩闹了好一会儿，李神符精力不济，耷拉着眼皮恹恹道：“行了行了，本王给你担保此事万无一失，你那孙子若是出事，我拿一个孙子赔给你便是！”</p>
李道立忙赔笑道：“王叔这话从何说起？侄子也只是关心而已，王叔勿恼。”</p>
李神符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以为我愿意参合这种事？当年李二上位，将咱们这些宗室子弟防得好似猛兽一般，圈在笼子里养起来，半点不自在。那倒也就罢了，历朝历代对于宗室之防范只有更严、没有最严，谁叫咱们是整个天下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呢？”</p>
喝了一口茶水，急促喘息几声，续道：“可先是李二暴卒驾崩，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大逆不道之阴谋，谁也不得而知，但陛下必然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他也成了皇帝，岂能不防备这等事发生在他身上？再者，长孙无忌与晋王连续两次叛乱，美其名曰‘兵谏’，实则与早造反何异？虽然都已经平定，但宗室之内与叛军暗通款曲者不计其数，眼下陛下看似宽厚、不予追究，可是这种事岂能轻轻放过？他只是在等，等到他皇位固若金汤，等到天下尽皆归顺，必然反攻倒算。”</p>
“谁说不是呢？”</p>
李道立也叹息一声：“问题在于宗室之内到底谁与叛军曾有联络，甚至提供军饷粮秣，而谁是真正清白，根本就分不清。一旦清算旧事，必然牵连甚广，所有宗室子弟都难以独善其身。”</p>
这就是整个宗室的恐惧之所在。</p>
太宗皇帝暴卒驾崩、长孙无忌叛乱、晋王叛乱，连续三次重大事件当中，宗室若说没有参与是绝无可能的，但究竟参与至何种程度？有多少人参与？</p>
谁也说不清。</p>
因此，只要李承乾反攻倒算，势必牵连广泛，宗室之内人人自危、夙夜难寐。</p>
是等着李承乾坐稳江山腾出手来在宗室之内杀得人头滚滚，还是集结起来先下手为强？</p>
这个问题无需考虑，莫说是威望不足的李承乾，就算是雄才伟略、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活着的时候，宗室之内的叛乱也不止一回，譬如当年的李元婴、侯君集叛乱，当真只是他们两个？</p>
只不过大多数最终都被镇压下去，未曾向外传播而已。</p>
整个宗族都是通过造反得了天下，这还没过几年呢，骨子里蕴藏着的反叛血脉尚未冷却，岂能甘心束手就擒？</p>
现在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且效果甚好。</p>
李道立道：“侄子没什么才能，也没什么野心，甘愿依附于王叔之后，他朝能求得一个荣华富贵、与国同休，便心满意足。”</p>
李神符耷拉着的眼皮微微阖上，哼了一声：“我亦不过是被推出来的靶子而已，我能保你什么？我连自己都保不了。”</p>
这种事，成则龙游九天、败则万劫不复，其间之转折肯定是险之又险，未必每一个发起者都能走到最后，有些人甚至会倒在自己人的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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