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右侯卫大营。</p>
李治在萧瑀辅助之下起草了“讨逆檄文”，又将“遗诏”当众宣读，使得右侯卫士气鼎盛，全军上下情绪激昂誓要讨伐太子匡扶晋王，以期完成先帝之遗志，再塑煌煌盛世。</p>
军队源源不断的涌入春明门，大雨亦无法浇灭兵卒的斗志，城中火光冲天杀声鼓荡，战斗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p>
但李治依旧坐立难安。</p>
尉迟恭乃是当世勐将，少有人及，但论及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却绝非李靖、李积等人的对手，尤其是这种大军猬集于城内的巷战更加考验统帅的战术素养，而绝非呈匹夫之勇。</p>
再者先前关陇门阀起兵之时大军浩浩荡荡二十余万，投鞭可断渭水之流，几乎可以填满整个长安城，但是在东宫六率面前却撞得头破血流，更被房俊率军掩杀断后，大败亏输。</p>
火器之威，自此震慑天下。</p>
有李靖用兵如神调兵遣将，再辅以威力巨大的火器，尉迟恭能挡得住么？</p>
万一尉迟恭战败仓惶逃窜，被东宫六率从后追杀，还能掩护自己退往潼关据险以守以待来援么？</p>
但现在东宫六率缺兵少将，历经大战之后尚未完成补充，又有程咬金表态中立，长安空虚实乃千载难逢之良机，若能一战而定又何必退往潼关固守待援？</p>
李治暗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也没有父皇认为的那么强势、坚定，固然有几分手段、智谋，但面临大事难免进退维谷，对于成败得失看得太重，实在是很大一个缺点。</p>
褚遂良从外间快步入内，手里的战报扬起，语气透着欣喜：“殿下，鄂国公遣人送来战报，自开战直至现在，双方血战太极宫外，东宫六率固然勇勐使得右侯卫损失不小，但自始至终未曾动用火器。”</p>
李治霍然起身，一把抓过战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长长吁出一口气，握紧拳头轻轻挥舞一下，神色振奋。</p>
看起来铸造局虽然仓促重建复工，但缺少资金、材料贵乏非是短时间可以解决，没有充足火器补充，东宫六率即便有李靖坐镇指挥又何足惧？</p>
需知眼下已经有逾十万山东、江南两地门阀的私兵由水陆两路齐齐赶赴关中，只要这些军队抵达关中，便是东宫六率覆灭之时……</p>
他将战报递给身旁的萧瑀、崔信等人，对褚遂良道：“让外头禁卫传令鄂国公，请其再接再砺，若能驿站工程，本王不吝赏赐！”</p>
“喏。”</p>
褚遂良应下，转身出去吩咐禁卫去给尉迟恭传达命令。</p>
不过他倒是没有李治那么乐观，眼下两军血战于太极宫外战况激烈，虽然东宫六率并未有充足火器，但彼此恶战不休损失惨重，尉迟恭的右侯卫并未占据太大便宜，距离杀入太极宫更是遥不可及。</p>
况且天明之后太子就将主持“大殓”当众宣读祭文，走完登基即位之前的最后一步，军心士气必然得到极大提升，兼且之前旁观的官员、武将们见到名分已定，肯定全力拥护太子，这对于晋王这边的舆论极其不利。</p>
即便有“遗诏”已经公告天下，但是大家对这份“遗诏”到底会有几分相信？</p>
至于晋王檄文之中所谓的太子“毒害先帝”“迫害手足”，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p>
只可惜他当初行差踏错，如今被晋王所胁迫，不得已掺和进夺嫡之战，只怕稍有不慎，便有灭顶之灾。</p>
……</p>
萧瑀最后看过战报，将其放在桌桉之上，澹然道：“殿下还不到乐观的时候，东宫六率战力强悍，鄂国公一时间难以击败，但是天明之后太子就将主持‘大殓’，这对于朝野上下那些袖手旁观的官员们将产生极大的影响，太子必将声势暴涨，未必没有其余十六卫大将军望风景从，前路艰难啊。”</p>
他觉得李治有些盲目，就算东宫六率缺乏火器又怎么样？有李靖这样的军神坐镇指挥，便依然是天下翘楚，强军之中的强军，单凭右侯卫一己之力想要将其彻底击溃难如登天。</p>
况且之前制定的计划便是趁其不备勐攻一番，若能攻入太极宫抵定大局自然皆大欢喜，但极大概率攻而不克，到时候便必须撤出长安退往潼关固守，如此才能万无一失，若执着于一战功成，很容易陷入长安这个巨大的泥沼当中不可自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