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有遗诏，李二陛下不交给李孝恭还能交给谁？</p>
李孝恭揉了揉脸，苦笑道：“若说之前陛下对吾颇为信任是有的，但是这些年来，陛下对吾之猜忌远在信任之上。当然，不独是吾，朝中所有大臣都未必能够得到陛下十足信任，这方面，陛下反倒更信任身边的宦官。”</p>
李积微愣。</p>
宦官？</p>
汉朝之亡，实亡于宦官之手，之后各朝皆吸取教训，严禁宦官干政，以陛下之睿智英明，又岂能重蹈覆辙，将遗诏交付于宦官之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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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当真如此，是王德，亦或是王瘦石？</p>
这两人一为陛下掌管大内，一为陛下培植死士当年玄武门之变软禁高祖皇帝立下大功……</p>
但无论是这二人其中任意一个，陛下一日未曾殡天，都绝无可能将遗诏交出。</p>
麻烦啊……</p>
以李积之心若磐石，此刻也忍不住有些烦躁，愈发不愿兜圈子，遂问道：“若当真有遗诏存在，郡王该当如何？”</p>
李孝恭道：“自是尊奉遗诏行事。”</p>
李积又问：“若遗诏之内并不符合帝国利益呢？”</p>
若陛下不死，易储几乎是势在必行，其中不仅有宠溺晋王的关系，更在于历经关陇兵变之后东宫势力强横，已经隐隐危及皇权。</p>
皇帝希望自己的储位有能力、有出息，如此将来才能更好的掌管国家；但皇帝更忌惮自己的储君太有能力、太有出息，因为无人能够面对皇权之诱惑澹然处之，自古以来哪一个太子不想着老皇帝赶紧殡天，以便上位大展宏图？</p>
陛下在时还好，能够以无上之威望压制各方，纵使太子再是不甘也只能俯首听命。可若是陛下不在，单凭一封遗诏便让太子以及东宫上下放弃利益沦为鱼肉，怎么可能？</p>
故而，李积看似询问，实则言语之中未尽之意乃是“一旦陛下不在，无论有无遗诏，皆当拥立太子登基”，如此，才符合帝国利益。</p>
当然，这绝对不符合晋王以及其背后江南、山东各地门阀的利益。</p>
但如此一来，即便争储之战依旧不可避免，却总能稳住帝国根基，使得损失在最小范围之内。</p>
反之，将一个太子逼得造反，则动摇国本，深远影响不仅延续有唐一朝，甚至绵延百世、无休无止……</p>
李孝恭再度陷入沉默。</p>
茶水温凉，两人相对而坐，具是缄默。</p>
好半晌，李孝恭喊人进来重新沏了一壶茶水，亲手执壶给李积斟茶，斟酌着道：“此事干系重大，懋公你身份特殊，不该轻易妄下决断，既然陛下暂且无事，想来也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妨多做考量，尽量周全些。”</p>
李积微微俯身谢过，双手捧起茶杯，凑在唇边呷了一口，而后笑道：“郡王智谋出众，素来是吾辈执开模，在下今日贸然前来，的确是唐突了一些。”</p>
他意识到李孝恭的立场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这位郡王平常与太子、房俊素来亲近，若陛下殡天且未曾留有遗诏，自然应当站在太子一边。可如今看来，却未必如此。</p>
是受到宗室力量的左右么？</p>
大宗正韩王李元嘉、河间郡王李孝恭，这两人几乎是宗室之内权势、地位、威望最高的两人，前者与房俊乃是姻亲，后者与东宫亲近，谁还能令这两人违背心意站在晋王一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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