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附和：“房二虽然纨绔，也素来胡作非为，但大多是跟那些个世家子弟不睦，说打就拽，无法无天，但是对咱们这些老百姓却是和蔼的紧，也多次恩惠关中百姓，自杜相、房相之后，也就唯有他能够顾念咱们这些百姓。李积？那牛鼻子就是个泥菩萨，任事儿不管，简直该死。”</p>
“马周倒也是个不错的，奈何没有房二的魄力，到底差了一些。”</p>
“这兵荒马乱的，就算马周有心救灾，那也得出得了太极宫才行啊，说到底都是关陇门阀作孽，老天爷但凡长眼，就让他们断子绝孙才好！”</p>
“他们各个脑满肠肥的，就算兵败又怎样？可惜咱们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p>
悲哀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许多妇人紧紧搂着孩子哭泣不止，汉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满眼悲怮，却无能为力。</p>
曾经上过战场、斩过胡虏的关中儿郎紧紧握着拳头，他们不惧强敌，却在天灾面前无比脆弱，打不赢天灾，灭不掉病患，也填不饱妻儿的肚皮，救不活全家老少的命……</p>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气温一点一点降低。又饿又冻，待到明日早上，不知有多少人将在这个凄冷的雨夜一睡不起。</p>
悲伤在数千灾民当中蔓延。</p>
忽然，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有骑兵！”</p>
大家循声望去，之间不远处顺着沣水之畔的泥泞官路有一支骑兵自北向南疾驰而来，马蹄铮铮，眨眼间便抵达不远处。</p>
“这是那支部队？”</p>
关中汉子大多参预府军，虽然未必各个都上过战场，但轮流番上乃是必须的任务，因此对于大唐各支部队都很是熟悉，却从未听闻有哪一支部队是这样的装束。</p>
有人咽了一口唾沫，满眼惊恐，惶然道：“该不会是哪一家的门阀私军吧？这帮子王八蛋可比胡匪盗寇更为恶劣，不仅掳掠奸淫，更是不留活口……”</p>
想到那些关外的门阀私军斑斑劣迹，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尤其是灾民之中的年青妇人，更颤抖着缩在自家汉子身后，唯恐被盯上，招来横祸。</p>
金光门外一场大火烧光了关陇军队的粮秣，连带着那些门阀私军的粮食一并告急，缺少粮食的门阀私军遂四处掳掠，烧杀奸淫，荼毒关中。</p>
一些青壮站了起来，没有兵刃便顺手拿起身边的木棒、石块，站到所有人的前面，直面骑兵袭来的方向。渐渐的，人群中其他青壮以及老者也都起身，默默站在人群的最前头，妇孺则被安置在最后，一旦局势不妙，即刻逃散，不能沦为贼寇屠杀的牛羊。</p>
当然，一旦他们这些被冲散，妇孺也逃不过战马的四条腿，悲惨的下场业已注定……</p>
马蹄轰鸣，骑兵终于奔到近处，二十余骑自马背上抽出兵刃，呼喝吼叫着发动冲锋。</p>
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p>
站在前头的青壮回头大喊：“跑！”然后奋力掷出手中石块，其余人等手持木棍等武器结成阵列，试图阻挡骑兵的冲锋。</p>
身后，妇孺尖叫着四散奔逃。</p>
身前，冲锋的骑兵撞入青壮阵中，铁蹄践踏，钢刀挥舞，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尸体被战马撞飞，肢体被钢刀劈断，青壮灾民凄厉惨嚎之中，却悍不畏死的一边以血肉之躯阻挡骑兵的突袭，一边回头目眦欲裂：“跑！”</p>
为了身后的妻儿父母，他们以血肉之躯迎向钢刀铁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关中儿郎从不缺乏这般惨烈的血性！</p>
二十几骑面对两百余青壮的决死阻挡，虽然马蹄铮铮刀锋犀利，但是很快便陷入重围，马腿被灾民死死保住，任凭骑兵将后背砍得血肉模糊依旧毫不松手，硬生生将战马的冲锋拖住。</p>
战马一旦降速，周围的青壮红着眼睛冲上来，任凭骑兵的钢刀劈斩在身上，上去用木棍打，用手拽，用牙咬……二十余骑陷入两百青壮组成的汪洋大海之中，虽然砍得鲜血喷溅、杀得尸骸遍地，却始终冲不出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