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脚底下一绊，差点摔倒在自家门前台阶上。</p>
娘咧！</p>
这个蠢货该不会铁了心吧？</p>
翌日一早，房俊刚刚醒来，未等梳洗呢，便有家中仆人来报，说是驸马都尉、武安郡公、右卫大将军薛万彻，前来拜访。</p>
房俊：“……”</p>
火急火燎的来到前厅，便见到薛万彻一身官袍，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正跟房玄龄谈笑风生。</p>
“……当年窦建德攻幽州，吾在燕王罗艺麾下，其时窦建德数十万大军压境，吾军寡不敌众，若贸然出击，定然百战百败，当以计取之。吾当时令羸兵弱马阻水背城为阵以诱之，观贼之势，必渡水交兵。故而与吾兄向燕王请精骑百人伏于城侧，待其半渡击之，破贼数万，杀得伏尸塞堵河道，河水都染成红色……”</p>
薛万彻正吹嘘自己往日于燕王罗艺麾下，打破窦建德的丰功伟绩，房玄龄面含微笑，抚须不语，似乎听得津津有味。只是瞥见房俊匆匆忙忙而来，顿时眉梢一挑，那意思：这个夯货大清早来寻你，怎么回事？</p>
房俊以手抚额，轻轻摆手：我哪儿知道？</p>
上前两步，施礼道：“原来是大将军莅临寒舍，遗爱未曾远迎，恕罪恕罪。”</p>
薛万彻回头看了他一眼，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可恕罪的？二郎你且忙，吾与房相相谈甚欢，稍后再去寻你。”</p>
房玄龄笑呵呵道：“武安郡公想必是寻二郎有事？那你们且聊着，老夫整日里闲暇无事，有机会再与武安郡公闲坐饮酒，促膝畅谈。”</p>
即便他城府深沉，但是被薛万彻这个浑人缠着吹嘘那些个陈年旧事，亦觉得脸皮发僵，浑身不自在，此时见到儿子前来，岂能不赶紧脱身？</p>
薛万彻连忙起身，道：“今日却是寻二郎有事，改日转成来拜访房相。”</p>
房玄龄微笑颔首，施施然离去。</p>
他一走，薛万彻好似瘫了骨头一般，跌坐回椅子上，松了口气的模样，道：“令尊是吾极少数佩服的几个人之一，若非他这些年狠狠的压制着长孙无忌那个阴人，还不知道那厮得翻腾出多少浪花儿……这不，就算令尊致仕了，可只要有一口气儿，朝廷下上就没人敢轻忽视之，那长孙无忌纵然有通天的能耐，也得憋着！错非令尊死在他前头，否则，他阴这个阴那个阴了一辈子，也只能活在你爹的阴影底下！”</p>
房俊瞪着他，一脸不爽。</p>
这是恭维的话儿，而且确实有几分见地，事实上房玄龄活着的时候，朝政稳定群臣蛰伏，看似一个老好人，实则哪个不忌惮这位皇帝的肱骨三分？待到房玄龄死后，牛鬼蛇神全都跑了出来，今儿易储，明儿谋逆，直到把李二陛下折腾死，贞观一朝的名臣已然折损大半。</p>
否则何来武周篡位？</p>
没有武周篡位，便不会有李唐宗室、贞观名臣被屠戮殆尽，不会有大唐对外政策由攻转守的改变，不会有边镇节度使的崛起，不会有“安史之乱”，不会有大唐之由盛转衰，最终帝国崩颓、神州板荡……</p>
某种程度上，正是由于长孙无忌的擅权，打破了贞观时期世家门阀、寒门士子之间达成的平衡，导致武媚集团的强势崛起，最终攫取了大唐国祚。武则天固然是一个强势的人物，政治举措亦多有闪光之处，甚至缔造了“开元盛世”的根基，却也给军权旁落、干弱枝强的政治形势埋下了祸根。</p>
若是房玄龄能够多熬几年，长孙无忌先死，或许大唐的历史就将改写。</p>
然而，薛万彻这“你爹但凡由一口气儿就如何如何”的口吻，听上去怎地就那么不舒服呢？</p>
“行了行了，我爹不在，说那些阿谀之词给谁听？”</p>
房俊不耐烦的将其打断，他很烦这人，可总也不能开口撵人吧？</p>
“用过早膳没有？”</p>
薛万彻抹了一把脸，笑道：“这不爬起来就前来府上了嘛，昨夜有些过量，胡话说了不少，但那一句跟二郎你混，却是实打实的。”</p>
房俊叹气道：“行了，先用早膳吧。”</p>
言罢，请薛万彻来到偏厅，吩咐侍女端来早膳。</p>
房俊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早餐大多是以清淡为主，今日事先亦不知薛万彻前来拜访，故而并未提前做准备，俱是以往寻常的餐点，厨子换着花样的做出来，可口易消化。</p>
娇俏的侍女将餐点端上来，一碟青翠的醋芹，来自西域经由农庄培植成功的莴苣，两盘煎蛋，另有其余几样小菜，主食则是一篓雪白的馒头（这年代叫做蒸饼），顺滑的豆腐脑。</p>
薛万彻也不客气，伸手拿起一个馒头塞嘴里，夹了一筷子脆生生的醋芹，赞道：“味道不错。”</p>
吃香甚是粗豪，哪里有半分世家子弟、皇亲国戚的模样？</p>
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