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驶进了港湾，黑色船帆的战船这才缓缓减速，船帆降了一半，桅杆顶上升起两站灯笼，在黑夜之中分外醒目，很快，猬集在一起的舰队之中有一艘同样升起灯笼，按照暗号摇晃几下。</p>
黑色船帆的战船便径直航行过去……</p>
旗舰之上，船舱里燃了灯烛，房俊大马金刀的坐在当中，苏定方、刘仁愿、王玄策等人分坐左右，正对着桌案上一张硕大的海图低声商议。</p>
“报！前方刺探军情的哨探回来了！”</p>
兵卒在门口喊了一声。</p>
房俊抬起头，道：“传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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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p>
紧接着，一个身躯健硕的校尉大步流星走进船舱，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苏定方已然问道：“情形如何？”</p>
那校尉肃然道：“若然如同侯爷预想那般，啸聚在海中洲的海盗联合在一起，倾巢而出，于据此五十里之外的海域劫杀商船队，各大家族的私兵死士已然全军尽墨，所有的商船尽皆被海盗劫掠俘获，已经押运回到他们的老巢。”</p>
房俊瞪眼道：“这么快？”</p>
虽然知道各大家族的私兵极有可能会被海盗击溃，可是这才过了多长时间？</p>
太不堪一击了！</p>
那校尉道：“双方刚一接阵，各大家族那边就已经乱了阵脚，那些私兵死士在岸上或许战斗力不弱，可是在这海上，只是经过短期的操练，如何是那些跟大海挣命的海盗对手？而且今日雨大风急，海上浪头太高，那些私兵死士连站都站不稳，一接舷便已经死了一半，毫无抵抗之力。那些海盗凶残，根本不要俘虏，砍死就丢进海里，数十上百条鲛鲨循着血腥味儿而来，啃噬尸体残肢，那一片海水都被血染红了……”</p>
虽未亲见，可是联想到那等凄惨之景象，便是房俊、苏定方、刘仁愿这等见惯死人的将帅都蹙起眉头，从一个守城门的兵卒提拔起来的王玄策只觉得胃口里一阵痉挛，差点吐出来……</p>
太惨了。</p>
苏定方面容沉重，叹了口气，瞅了房俊一眼，道：“这计策固然一劳永逸，然而……多少也是有违天和。”</p>
他不在乎死人，更不是没见过死人，不说远的，刘仁轨在林邑国和安南那边杀得难道还少了？</p>
只是那些人当中要么是异族蛮夷，要么是叛军流寇，死则死矣。</p>
眼下这却都是实打实的大唐子民……</p>
毕竟同根同种，于心不忍。</p>
刘仁愿却不以为然，道：“走私者自寻死路，杀人者乃是海盗，难不成还能怨吾等不去救援？”</p>
苏定方摇头不语，道理他自然懂，只是有些不忍而已。</p>
房俊默然无声。</p>
事实上，这场惨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p>
水师隐藏在江南士族之中的眼线不止一个，早在各大家族囤积货物抽调私兵之时，水师就已经收到消息，若是在商船队出海的那时候予以截获，不仅可以尽数缴没价值数百万贯的货殖，更能避免那些私兵水手被海盗屠杀殆尽。</p>
然而房俊与苏定方、裴行俭商议之后，却定下“将计就计”的策略。</p>
水师制造出海北上的假象，任由商船队出海，也给了海盗们聚集一处全力一搏的勇气与时机。</p>
屠杀是预想之中的，甚至可以说是水师纵容的……</p>
没有了这些精锐的私兵死士，没有了这些货船和航海的老手，没有了这些货物，就等于斩断了江南士族的一条手臂，虽然不至于使得他们一蹶不振，但起码使得他们元气大伤，根基动摇。</p>
没有了武力的世家门阀，不足为患，将再也无法威胁到江南的稳定……</p>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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