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天忽然的道歉,毕老爷子整个人都愣了愣,脸色复杂的张了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爷子知道,自己沉默不语,等这事一笔带过,是不可能的,他这么做,陈天是不会起来,与其耗着不如说点什么吧。 瞧见陈天在等自己开口,老爷子左思右想,最后只好伸手拍打仍鞠躬的陈天肩膀,“傻孩子,你毕爷爷当年受伤,落得现在这般情况,真不怪你父亲,真的不怪他,真的!” 老爷子生怕陈天不相信,特意加重语气强调,听到他叫起来,陈天站直了身体,搀扶他坐回去,就听老爷子再次提起道:“当年,你父亲去救你母亲之前,他叮嘱过我们不许插手,只是你毕爷爷没听,强出头才落得这田地,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啊!” “二十年过去所有人或事早已经物是人非,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如果再给一次机会,我这老头子还是会这么做,而且老婆子也会全力支持我去帮主人。” 老爷子笑容轻松,像是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哪怕明知结果,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帮你父亲。” 老爷子明确的说不怪陈斩天,还说再给一次机会,仍会选择做同样的事情这话,令心情复杂的陈天如遭雷击。 陈天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被触动了一般,随后深呼口气,泪水就从他左眼眼角落下。 是啊,火鸟他们不就是这样吗,明知道必死无疑,还是义无反顾站前面挡火箭筒,给他和蝎子争取活命时间。 那时候火鸟他们,不正正和老爷子的选择一样吗? 瞧见陈天忽然一只眼起了流泪,毕老爷子从他样子看得出,他曾经经历过,类似他爸陈斩天的遭遇,只不过那些人运气不好,全部去世了。 “有些事情,只有有过感同身受,才会明白当中的意义,相信有过类似经历的你,应该不用我这老头子多说了吧?”老爷子抽出纸巾,递给脸色淡然,就唯独眼睛流泪的陈天。 陈天说了声感谢,拿过纸巾随手抹去眼泪,他自嘲一笑指向右眼,“右眼神经当初受了伤,泪腺坏了,只有左眼还能流泪。” 老爷子细看之下,陈天右眼靠近大阳穴位置,有一道不怎么清晰的伤痕,需要很认真去看才能看到。 其实这一道伤痕,就是当初火鸟他们尸骨无存时,被波及伤到的,也有可能是上天希望他永远记住这一次伤痛,所以才伤及他右眼,要其流不出眼泪作为提醒。 “其实这样也挺好,可以时刻提醒我,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忘!”陈天故作轻松的流露笑容。 老爷子活了几十年,走过的路比陈天要多不知多少,他一眼就看穿,陈天在他面前强装无所谓。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之窗,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脸上表现得轻松有什么用,眼神还不是把他出卖了? 陈天明明是二十来岁的人,却给人一种类似面对同龄人一样的感觉,还有那带着悲伤和写满了疲惫沧桑的眼神,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陈天这个六七十岁的老家伙在装年轻。 毕老爷子心痛陈天这少主了。 二十来岁这年纪,本应与孙儿那样无忧无虑,偶尔跟七个朋友聚一起玩耍,玩玩游戏吹比才对,然而同样年纪的少主,已是背负了太多。 而且相比过去主人背负的都多得多。 老爷子很难想象,这个年纪的陈天,是怎么坚持下来并在人前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实话换了他,一定做不到。 忽然被很认真的望着,陈天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老爷子对他有意思,在他满是不解这时候,老爷子感慨道:“孩子,你跟你父亲很不一样,你比他出色!” 毕老爷子毫不吝啬的赞扬陈天。 老爷子这话不是拍马屁,实实在在的大实话,那时候陈斩天哪怕有压力,身后也有陈家,还有老婆娘家帮忙解决,甚至再不济也有跟随他的毕老爷子这些人支持,简直不要太幸福。 至于陈天有什么? 父母之仇,灭族之仇,各种各样的压力蜂拥而至,它们如同一座大山般压下来,陈天还不能躲,只能咬紧牙关撑着它们一路前行,甚至有时候连气都喘不过来。 “谢谢毕爷爷赞扬!”陈天不骄不躁说出感谢,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陈斩天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没兴趣知道,也不想去了解。 虽说他们有血缘关系,那又如何? 就因为他是爹,所以要各种了解他吗,况且两岁时的记忆能记住什么?再说句难听的话,他陈天有记忆开始,大家没一起生活过,没任何交集,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个有血缘的陌生人罢了。 知道陈天对陈斩天有偏见,老爷子也不知怎么劝。 他明白,当一个人对另一个有偏见的时候,不论帮这人说什么,都会被否定,他还不如不劝。 况且导致少主落入这种境地的人,又是主人,不能怪少主对他有偏见的。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书房当中的气氛有些死气沉沉,令人很不舒服。 安静了片刻,毕老爷子打开书架旁边的书柜,在上层拿出两个已经变得老旧的木盒子,他回到书桌前坐下,同时打开两个木盒,推向陈天。 “毕爷爷,这是啥?”陈天分别看到两个木盒里面,红色锦布上摆放了带铃铛的两个手环类似的玩意,他不解地追问。 “这是给小孩子带的脚环铃铛,当初你毕奶奶买了俩,一个给毕阳,一个是在你生日当天送给你的,可是那天” 老爷子说道这,识趣的没往下说,反而指向两个木盒子,“我受伤之后,你毕奶奶陪我回来江州时,全带了回来。她说既然给不了你,那就往后有机会再送给你的孩子。” “可惜老婆子几年前直到病逝,都没能送得出手。” 毕老爷子看着电脑中毕奶奶的照片,满是伤感说道:“我这老头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咯,我怕再不送出去,往后就没机会送了。” “现在趁着还能走还能说,我这老头子代你毕奶奶送给你,让你往后为你孩子带上。” 陈天心情复杂,双手接过老爷子递过来的木盒子。 “少主,我这把老骨头埋黄土之后,我那孙子毕阳,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了。” 老爷子在陈天开口这时候,忽然摆手,阻止陈天说话,他站起来双手捶了捶背后道:“人老了就是容易累,我这老头子要休息一会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知道老爷子阻止他说话的用意,陈天没有胡搅蛮缠,说上一声毕爷爷好好休息,就转身走出书房顺手关上房门。 老爷子合上另一个盒子,放回原来书架位置,只见旁边摆放着一张全家福,前面坐的两人是他跟毕奶奶,身后站的是毕法光张淼婷夫妻,还有孙子毕阳,另一边则是二儿子毕云涛。 “老婆子啊,我这老东西终于完成你的遗愿,把你不曾送出去的脚环铃铛,送给了少主这孩子了啊。” 老爷子眼带泪光抚摸照片上的毕奶奶,也不知是泪水模糊了双眼,还是出现幻觉,老爷子看到毕奶奶出现面前对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