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袁无欲洗得白白净净的,脸蛋犹如瓷娃娃,那迈着小短腿奔跑的模样甚是滑稽。 “无欲,不得无礼。”袁有容娇声呵斥,说话间明眸却是不断地瞟向朱琳泽。 被无欲扑了个满怀的朱琳泽哈哈笑了起来,室内严肃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他抱起小姑娘刮了刮鼻子,开玩笑道: “真没想到,这洗干净的小泥鳅居然是个人参娃娃。” “哥哥,无欲好想你,我不要住下面,我要和你住一起。”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一脸认真的表情。 见到朱琳泽疑惑的目光投来,乙雅安笑着解释道: “这两个丫头天天念叨着要见殿下,我一想殿下也缺个照顾生活起居的丫鬟,所以就带她俩上来了。” “雅安姐,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不需要人照顾。”朱琳泽张口就要拒绝。 “哥哥,”此时袁有容站了出来,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已长得婷婷玉立。 此刻的她穿着浅碧罗衣,身材纤细而匀称,黑直的鬓发垂在古典精致的瓜子脸边,高挺的琼鼻,白皙的肌肤,乍一看去,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先行了礼,袁有容才楚楚可怜地柔声道: “哥哥不要怪罪雅安姐,是有容不懂事缠着她,雅安姐无奈才带我们来的。” 看着眼前这清纯秀丽的女孩红了眼眶,朱琳泽头大如斗,就在这时,傅山上前帮腔: “团长,这阁楼不是还空着一间吗,不如就让她们两姐妹住进去。 一来,整条船也就两个小娃娃,让傅眉和无欲有个伴。 二来,现在雅安夫人已是营长,每天给你端水洗漱也不合适,正好让有容做你的那个什么……哦,对了,勤务兵。” 朱琳泽这才想起傅山那儿子傅眉也就四五岁年纪,像个小书呆子似的被天天躲在房间陪着母亲看书,这时间久了还不憋出病来? 此刻乙雅安上前牵住袁有容的手,笑着说道: “有容自幼就随父读书,知书达礼不说,而且还擅长音律,就在刚才还给姐姐出了一策妙计。 若是殿下不要,我还舍不得给呢。” “妙计?”朱琳泽打量着这个清纯秀丽的小姑娘,疑惑问道: “什么妙计?” 乙雅安狡黠一笑,看向众人申明道: “事先说好了,这妙计若是说出来,军规考核前各位可不能泄露出去,也不能偷学。” 几人面面相觑,可耐不住内心好奇,都点了点头,这时乙雅安才献宝似地看向袁有容: “给殿下露一手,别让他小瞧了咱。”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朱琳泽无奈苦笑,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只见袁有容眉目含情,朱唇轻启,竟是唱了出来: “一切行动听指挥呀,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听着那婉转动听的歌声,郎茂徳眼珠圆瞪,嘴巴张得老大: “这……这军规还能编成乐曲?” 等有容唱完,乙雅安抬起雪白的下巴瞟向发呆的朱琳泽,略带得意地说道: “就凭这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营和军需处八百女兵已有大半背会了军规。 如何?殿下若不要,姐姐可要带回了。” 此刻,袁无欲也从朱琳泽怀里跳了下来,她挥舞着双手,忙不迭地说道: “我也会,我也会……” 等袁无欲口齿不清地唱完,朱琳泽惊呆了,这军规虽然字数不多,可能让一个六岁的娃娃快速记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啊,用歌谣的方式来背军规既生动活泼又便于记忆,是个好法子。”傅山忍不住称赞,说着他看向朱琳泽: “团长,你看……” “是不错,”朱琳泽也不好端着了,想了想,点头道: “那有容和无欲就搬上来,无欲和小眉子有个伴,有容也可以向先生多请教请教学问,说不定以后还能搞个文工团。” “这么说我和妹妹能留下了?”袁有容顿时喜上眉梢,她闪着灵动的美眸,好奇道: “哥哥,文工团是什么?” “文工团就是作宣传,鼓士气,振军威的非作战连队,它不仅可把指挥部的思想通俗易懂地灌输给战士,还能向百姓积极地宣传军队的形象,总而言之,是一支非常了不起的队伍。” 说到这里,朱琳泽脑海里竟是想起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军歌。 “哎,亏了亏了,早知道这唱歌编曲这么重要,我就不该带有容上来。”乙雅安眉目带笑,故意惋惜道。 “雅安姐……”袁有容偷偷看了朱琳泽一眼,随后,扯着乙雅安的袖子娇嗔。 “好,姐不说了,你带着妹妹去把房间收拾收拾,下面的东西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上来。”乙雅安对这个乖巧的丫头也是异常喜爱。 等两小姑娘离开,朱琳泽抬手请几位坐下,这才回归了正题: “刚才我和先生、雄叔讨论了一下军事训练的范围,由于考虑到美洲危机四伏,情况复杂,所以要求非病患人员都要进行训练,只不过训练的强度可分三类,初级,中级和高级。 初级针对非作战团队,中级针对普通作战团队,高级针对侦察连和各级指战员。 对于三个级别的训练科目和强度,我是这样考量的……” 良久,几人才制定出了一个基于当前营养条件、卫生条件、人员情况和训练场地的临时方案,郎茂徳全程都没有发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讨论完毕,乙雅安才把几套军服放在桌案上: “殿下,这是根据你的意见修改的几套作战服,要是没意见,就可以让姐妹们批量制作了。” 朱琳泽拿起来揉搓了几下,满意笑道:“可以,现在条件有限,就这么做,每人四套,秋装冬装各两套。” 陈雄也拿起了件看了看,疑惑道: “少爷,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挡不住弓弩,更挡不了火枪,可当不得铠甲。” “叔,你放心,铠甲会有的,现在船上条件有限,暂且就这样。”朱琳泽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向郎茂徳问道: “朗大师,能不能和我们讲讲这帆船的制造工艺?” 听到造船,本来还处于透明状态的郎茂徳顿时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身体,如数家珍地说道: “此船的建造既参考了咱大明的福船广船,又参详了西洋的盖伦船,总体来说,算是东西方工艺结合的产物。 船的框架由柚木打造,龙骨和船舵由莫拉夫木打造,整船由一千八百多个构件组合而成,虽也用了六百余斤铁钉,但大部分还是用的榫卯结构……” 真特么牛逼啊,在缺乏各种电气化机床和计算机辅助的情况下能组织人力打造如此复杂的船只,这中华匠人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朱琳泽边听边感叹,等郎茂徳说完,他才虚心求教道: “大师,你觉得不考虑人力、物力的情况下,建造这种复杂的战船,最重要的是什么?” 郎茂徳想了想才说道: “图纸、标准、工艺、流程、监察与审核。” “说得好,”朱琳泽忍不住赞叹,随即目光灼灼地盯着郎茂徳:“大师,你可会造火器?” “火器?”郎茂徳皱眉,想想还是摇了摇头: “由于船上要配重型加农炮,为了考虑承载、射击角度等问题,在下倒是了解过一些,但火枪就完全不懂了。” 朱琳泽笑了笑,随之翻出了一堆东西搁在书桌上,指着说道:“这是燧发枪、火绳枪和绞盘弩、所有构件加起来不到一百,大师觉得要掌握这些难度大吗?” 郎茂徳瞟了一眼,沉默片刻才苦笑道: “有实物拆解,几天内倒是能倒腾明白,可明白和能造相差甚远,毕竟我等只是造船的工匠,若在大明,这火器制造是兵仗、军器二局工匠才能造出的东西。” 看着郎茂徳一脸的不自信,朱琳泽知道这是由于长期被压迫,以及工匠卑贱的观念造成的,要想让这些名匠放开束缚,必须先建立他们的信心。 略一思量,朱琳泽笑着摇了摇头: “朗大师狭隘了,你可知道如今欧洲最强的兵工厂,也就是威尼斯兵工厂之前是造什么的吗?” “兵工厂?”郎茂徳面带疑惑。 “就是制造军械的超大作坊。”朱琳泽解释了一句,随即悠悠说道: “威尼斯兵工厂原本就是造船的,当然,现在依然生产船只。 可通过船只的制造,他们建立了标准化的作业流程,提炼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 战船也好、枪炮弓弩也罢,在他们工匠的眼里都不过是一堆标准化的尺寸构件,这些构件通过流水线拼装就能形成不同能力的作战单元。 几十年前,法兰西国王亨利三世访问威尼斯兵工厂,那的匠人在国王开始用膳到结束的这段时间里,从无到有拼装了一艘大型的桨帆船。 这威尼斯共和国只是个弹丸小国,可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强大的工匠,才能使他们商人和军队纵横地中海几百年而无人敢惹。” “一顿饭的时间?”此时,连见多识广的傅山都是吓了一跳。 “殿下的意思是造船匠也能造枪造炮?”郎茂徳也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