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么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趣,纷纷把目光投向冷秉。 “我来……我来……”米雨真脸上愁容消失不见,自告奋勇地讲述起来。 原来这三兄弟在通过考核后就被一个叫胡安·贝拉斯克斯的西班牙人看中。 这个胡安是西班牙王室派来的特派员,目的就是监察帆船贸易。 在查到了加斯帕尔诸多贪腐走私之事后却无可奈何,因为马尼拉、武装商船和护卫舰上大多是加斯帕尔的人。 在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胡安也不傻,明面上接受了加斯帕尔的贿赂拉拢,暗地里却开始部署抓捕。 而冷秉三兄弟就是胡安花了一百个比索雇佣的暗子。 傅山凝眉,沉吟片刻,询问道: “除了你们三个,这胡安还雇佣了多少人?” 三兄弟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冷秉补充道: “至于还雇佣了多少人不知道,不过这胡安为了打消我等的顾虑,说是阿卡普尔科有检审院。 这是一个类似大明都察院的机构,里面有执法兵卒几百人,只要在船靠港之后抓捕了加斯帕尔就不会有危险。” 说着,冷秉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比索放到了书案上: “殿下,这十二个比索是胡安支付的定金。” 朱琳泽点了点头,一开抽屉,把银币都划拉了进去,接着从里面拿出几张单子递给了傅山: “先生,你看看这个。” 点点头,把银币划走是几个意思?是有罪还是没罪,你倒是发句话啊……冷秉三兄弟顿时傻眼了。 等傅山三人把单子都传阅一遍后,朱琳泽才开口解释道: “这几张单子是在船长室的暗格中找到的,除此之外,还有十大箱银币,我估摸着就是契约里面写的80万比索。” 此话一出,张顺慈和冷秉三兄弟宛若石雕,呆愣当场。 傅山皱了皱眉,疑惑道: “殿下,几张契约我能看懂,这订单是怎么回事?”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没想明白。”朱琳泽摇了摇头,沉默片刻,解释道: “这泊莱塔是欧洲最大的军火商之一,以制造枪械闻名。 综合各种信息,我推测有几种可能: 第一:加斯帕尔想要摆脱西班牙王室的控制,自立为王,从而可以掌控美洲和马尼拉之间的贸易。 第二:加斯帕尔想要转行,从一个船长变为军事承包商,也就是建立雇佣兵军团承包战争。 第三,可能以上两点兼而有之。” “战争还能承包?”傅山满脸疑惑。 朱琳泽点了点头,冷笑道: “西方和东方不同,这是一个重商主义的地方,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卖,包括战争。 而军事承包商就是掌握了大量雇佣兵的商人,谁出钱就帮谁打仗。” “国家不控制军队,如果这些承包商造反怎么办?”傅山略一思索,就找出了问题的关键点。 “短期看不至于,一方面西方有宗教制约,得不到教皇认可的政权很难立足。 另外,不少国家还是保留了部分常备军,只不过数量较少罢了。”朱琳泽随口解释,想了想,又补充道: “当然,雇佣军颠覆国家政权,帮助雇主上位是常有的事。” 说到这里,华伦斯坦、克伦威尔、冯·蒂利等佣兵之王的名字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莫名的,朱琳泽竟然有些兴奋。 “等等,”张顺慈打断众人谈话,看向朱琳泽,呼吸急促道: “殿下,我等远赴新西班牙不就是为了寻找矿源吗,现在有了80万比索和上千吨的货物,还去美洲冒险做什么,不如回去!” “不行,”乙雅安美眸圆瞪,言辞犀利道: “大仑山惨案的仇还没报,几万怨魂得不到安息,此刻怎能回去?” “乙掌柜,张某知道你报仇心切,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凶手能不能找到还另说,就算找到了又如何,要知道那是西班牙人的地盘。”张顺慈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我报仇心切?难道你就不是汉人,见到几万汉人无辜惨死,就无动于衷?”说着,乙雅安两行热泪流下,眼中尽是悲伤。 傅山几人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朱琳泽。 若坚持要回去的是其他人,此刻朱琳泽已经动怒了,但说话的是张顺慈,他只能按下火气,好言说道: “首先,美洲一定要去,大伦山的仇也一定要报。 其次,娘舅别忘了,我等坐得是帆船,现在刮的是西南季风,若此时掉头,回不到大明不说,可能还会死在海上。 最后,80万比索和美洲的银矿比起来犹如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开始张顺慈还阴沉着脸,可听到最后一句,他就呆住了: “九牛一毛?琳泽,你没骗娘舅吧?” 朱琳泽淡笑着摇了摇头: “娘舅,你想想,马尼拉帆船已经跑了六十多年,每年都能拉着这么多银币来采购,你想想美洲的银子有多少?” 张顺慈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可略一思量,又担忧道: “都挖了这么多年,该不会挖空了吧?” “娘舅!”朱琳泽无语,想了想,只好明说: “这美洲分为北美和南美,疆域有五六个大明那么大,其中金矿、银矿遍地,其中最大的一座银矿名为‘波多西‘。 这波多西是座银山,高千丈,绵延几百里,全是银子,就算再挖几百年,也挖不空。” “高千丈,绵延几百里……”张顺慈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目呆滞片刻,他突然站了起来,整了整衣冠,正色道: “汉人之血不能白流,美洲必需去,谁要不去,我张顺慈绝不答应。” 娘舅啊,你读的圣贤书呢,你的浩然正气呢,节操掉一地啊……朱琳泽内心吐槽。 “对,绝不答应!”刚才还为12个银币肉疼的冷秉三兄弟齐声高喊,那视死如归的表情,让人动容。 朱琳泽感到脑壳疼,他揉了揉眉心,摆手道: “好了,回归正题,想想加斯帕尔这个突破口怎么打开。” 听到有座银山,冷秉的心思立马活络起来,他挺直腰杆,老成在在地说道: “根据本官的经验,要让一个人俯首帖耳无非三招。” 说着,他朝众人举起手掌,掰着手指说道: “威逼、利诱、抓把柄。 当然,利诱就免了,这老瓜皮跑船这么多年,银两肯定没少攒,饼画大了咱给不起,饼画小了他看不上。 刨掉利诱,那就只剩下威逼和抓把柄,恰恰这两项都是我锦衣卫的拿手绝活。 先说威逼,锦衣卫一百八十道酷刑,烹煮、抽肠、锯割、断椎、灌铅、梳洗等等,每一样都能让那老瓜皮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再说抓把柄,这几张契约就是走私的证据,相信那胡安的手里还有一些,只要威胁把证据透露给西班牙王庭或者把老瓜皮交给西班牙检审院,不怕他不服软。” 看着冷秉那阴恻恻的笑容,张顺慈顿感阴风阵阵,脊背一阵发凉,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本想开口训斥有辱斯文,可一想是西班牙人,又把话吞进了肚子。 乙雅安明眸闪动,沉吟片刻,建议道: “先把这两人的亲信甄别出来,分别动刑,对一方审讯的时候,让另一方隔墙听着,激化他们的矛盾。 等信息拼凑部分后,再对加斯帕尔和胡安动刑。 最后让两方对峙,挑选对我等有利的一方拉拢。” “乙掌柜,厉害啊!”冷秉伸出大拇指,给了乙雅安一个钦佩的眼神。 见朱琳泽没有表态,只是自顾自地低头画图,傅山站了起来,沉声分析道: “先抛开这两人不谈,傅某试着提几个问题。 首先,我等到了美洲在哪里落脚? 再者,如何发展壮大,从而可以和西班牙在美洲的实力相抗衡? 之后,如何攻占金矿、银矿,尤其是波多西? 最后,如何抵御西班牙本国派出的大军反扑,从而守住美洲,把金矿、银矿变成大明私产?” 这么一问,除了朱琳泽,其他人都愣住了,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听傅山停住了,朱琳泽提笔抬头: “先生继续说,我听着呢。” 傅山摊了摊手,摇头道: “这几个问题傅某也不得而知,但殿下之前的猜测若是没错,这些问题加斯帕尔应该是知道的,至少他应该仔细想过。” “对啊,”米雨真小眼顿时放光,惊愕道: “那加斯帕尔无论是要建国,还是要做军事承包商,都是反贼,也就是说他的敌人也是西班牙朝廷,和我等的目标一致。” 张顺慈也露出顿悟的表情: “走私谋利,侵吞同伴钱财购买军火,招募我等制货售卖,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囤积钱粮军需,为造反做准备。 若他的准备能为我等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