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楠抱着衣裳蜷缩在角落,呼吸紧促,“今天也不回家吗裴闻炀。” 星楠望着漆黑的天,已经凌晨两点,裴闻炀不会再回来了。 他撑着墙面起身,抬眸间又看见了那个一直都开着一条缝的窗户。 如果不回来的话,进去裴闻炀的家里是有用的。 如果我进去的话,你会生气吗裴闻炀。 我会很有乖的,不会乱动你的东西。 星楠懂得人类的礼貌,也懂得万不得已的说法。 他心脏跳的飞速,最后还是将窗户推开,那天星楠第一次翻进了裴闻炀的家。 窗户是卧室的位置,星楠站在屋内的时候能清醒的感知到处处都是裴闻炀的气息。 裴闻炀的卧室很简易却宽敞,东西不多显得就更大了,高级的暗紫色四件套看起来很好睡,一侧有一个桌子抽屉位置都上着锁,屋内没有开灯,星楠看的不太清楚。 星楠蹑手蹑脚地靠近床的位置。 如果是在这里睡一觉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星楠颤着手掀开了裴闻炀的被子,心里给裴闻炀道歉。 钻进被子后柔软的触感遮盖住鼻腔。 星楠裹着被子在床上翻了半圈,像一个得到精神药品的上瘾者,细嗅中带着渴望的欢愉,割舍不掉就将脑袋埋的更深。 苦桔香,是清香酸涩的。 没在床上躺上几分钟,星楠便被这股气息折腾的燥热。 星楠笔直的腿蹭着被子,纤细的腰身动弹中被撩动,袜子蹭掉了一只,多日的痛苦让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不太明白这样的事情,只不得其妙的蹭着,床上全身裴闻炀的味道,压制他,也渗透他。 更让他颤栗。 星楠伸出手缓缓往裤子探去。 脑子里是裴闻炀。 紧绷的,充满力量线条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裴,闻,炀。 星楠莫名回想起那日在酒店,裴闻炀在床上的时候很温柔,是和清醒之后对所有人都平和的大度宽恕完全不同的温柔。 星楠记得,他给自己吹了头发,还给自己买了吃的。 裴闻炀,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如果记得的话是不是会对我好一点。 记得的话也会给我买吃的吗。 你会杀了我吗。 我的鱼尾很漂亮,他们都想要,你也会想要吗。 在这样矛盾的思绪中,星楠想的全是裴闻炀,画面转换的太快,海面腾升,他捧住了一汪湖水。 “裴闻炀,我肚子好饿。” 星楠恍惚中沉沉睡觉去。 他不敢在屋子里待太久,裴闻炀的床真的很好睡,天还未亮星楠将被子整理的和没有人用过一样规整。 鱼尾太久不见水会难受。 星楠走之前去了裴闻炀的浴室。 浴室内这里是封闭的。 里面有一个浴缸,星楠将浴缸放满水,而后坐了进去。 洁净的浴缸水渐渐印出淡粉色,星楠的鱼尾在浴缸幻化出来。 鱼尾太长,即使裴闻炀家中的浴缸足够大,还是挤出了浴缸。 水中的梦幻色泽美的好似覆上滤镜,星楠难得地玩耍起来,鱼尾动弹间水溅了一地。 这里是裴闻炀的家,浴缸都是他的味道。 星楠咧嘴笑了。 他玩了好一会儿的水,还在水里吹泡泡。 不一会儿自己浑身上下都湿了。 屋内的东西星楠什么都没动。 穿好衣裳裤子星楠又去了卧室,桌子上有一条裴闻炀的手帕,星楠想拿,但不敢拿。 手帕是灰白色的。 他站在桌子前,看了许久。 也为自己感到心酸。 在海里的时候,麟青告诉他,有伴侣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伴侣会很爱自己,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还会保护自己,会相互陪伴也平等的在一起。 可是这些话没有一个词能和裴闻炀重合在一起。 人类的高级指挥官不会保护一条人鱼。 什么可能都不会有。 星楠注视着裴闻炀桌子上的手帕眼前渐渐起了一层薄雾,不再看的清颜色,手背被烫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在掉眼泪。 累计的眼泪有一点多,也涌出的突然。 星楠抬手擦掉。 又无声落下。 如果,如果裴闻炀不是指挥官。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被人类通缉的异类。 没有如果。 裴闻炀的枪总有一天会在自己面前举起。 星楠从窗户离开了卧室。 再回来的时候,星楠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新的手帕,和裴闻炀房间桌子上的一模一样,他将新的手帕叠好放在旧手帕的位置。 好像在送礼物,又好像是在交换。 星楠离开了裴闻炀的房子。 他用纱布将自己左脚大腿部出现鱼鳞的位置包裹住,伪装成受伤的样子。 星楠尝试过穿长的裤子,但发现自己的皮肤会泛红难受,或许是人鱼和人类不同,他的肌肤更喜欢接触空气,因为腿型漂亮,包着纱布的样子倒多了几分难言的欲。 这天星楠再次见到了裴闻炀。 在防控局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裴闻炀正从里面出来。 星楠很久没看见他了,也第一次觉得裴闻炀身上的味道难闻。 裴闻炀身上有人鱼血迹的味道,那是出现杀戮才会有的浓厚气息。 星楠想逃开的,但裴闻炀看见了他,再跑会显得很奇怪。 裴闻炀变的更可怕了。 星楠握着斜挎包的背带一步步的朝裴闻炀走去。 越近越心惊胆战。 “裴指挥。” 星楠第一次这么叫裴闻炀,莫名在面前画上了一条无形的红线。 裴闻炀与对待所有人的态度一样,温和地点头,也准备淡漠地离开。 路过星楠的时候星楠抬头看向他,“裴指挥今天杀了很多人鱼吗?” 星楠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裴指挥身上好腥啊。” 裴闻炀垂眸看向星楠。 他腿上的纱布勒的很紧,不太像是受伤了会包裹的舒适模样,裴闻炀眼神审视,“你好像,总是在受伤。” 裴闻炀的声音没有情绪波动,是一句肯定的话,不是关切也不是质问。 “裴指挥今天杀了很多人鱼吗?”星楠非要问出一个结果般再次追问,即使心跳的要从胸口出来。 裴闻炀瞳孔暗了一度,沉声道:“这是你无权知道的事。” “你身上很难闻。”星楠说。 “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过来就是想说这个吗?”裴闻炀看着星楠的眼睛。 星楠站在裴闻炀面前,斜挎包的肩带被他的手捏起皱,好像用了极大的勇气,“你会有报应的。” 裴闻炀看起来有些疲惫。 报应。 不是个正确的决策,风险极大,冒进,草率行事,不顾后果,这是今天裴闻炀听到最多的话。 裴闻炀的声音很轻,眉头微皱,声线温润:“真是辛苦你走一趟刻意告诉我。” 说完他又开口严肃道:“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厌恶一个人,就离他远一点。” 说完裴闻炀便迅速离开了,仿佛在做他开口的话。 星楠没听明白裴闻炀的意思。 直到几分钟后。 星楠听见从防控局出来的人窃窃私语: “裴指挥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疯了?” “谁知道呢?” “你没看他那样子,我吓的话都不敢说。” “真想不通他在做什么。” “得不偿失!” “什么意思?”星楠抓住其中一名职员,戾声问道。 职员瞥向星楠,“待会儿新闻就出来了,自己去买报纸看吧。” 几人匆匆离开,星楠没问出什么。 星楠见几人的面色奇怪,不多时送报刊的人将最新的报纸放在防控局门口。 星楠迅速过去拿了一份。 纸张上鲜红一片,像是血迹,但是刻意印刷上去的。 星楠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但眼神不自觉瞩目过去。 报纸分为两面,一面是人类各种惨死症状,残忍可怖,一张张堆叠在一起的画面刺眼般疼痛。 是直达眼底的视觉冲击。 另外一面是凶残恶劣的人鱼,撕咬杀害人类的画面,每一张都是真实的。 星楠视线抖动。 周遭嘈杂了起来。 防控局正对面的巨型屏幕播放起新闻。 关于海洋关于人类,关于杀戮。 画面中鲜红的旗帜,在烈日中激昂飘荡。 浩浩荡荡的人群举着横幅朝防控局走来,各种画着红色叉号的牌子,鲜血铺满的白色旗帜! 放眼望去,一片猩红,比肩接踵的人群激愤着,四处都写着字,许多人手上脸上用油漆涂抹出血色,白色衣裳也淌着兽血,举着旗帜的人也高喊口号,声音震破天际! 画面一转变成播音腔主播的播报声。 “关于归放归人鱼幼珠事件引起民众广泛关注。” “三日内防控局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群众高举旗帜,人鱼杀我同胞,应驱逐出公海。” “请防控局以人类安全为中心。” “为人类百年安稳,拒绝心慈手软。” “对于这些声音指挥官还未做出任何回应。” 背后的画面持续播报。 举着击杀人鱼旗帜的人在各个街道挥舞。 星楠被面前的画面震撼,双眼发涩喉咙宛若被掐住,动不得分毫。 这是星楠终生无法忘却的一幕。 所有的话都清晰地传入耳畔,而他,站在屏幕的正前方,那些人步子好似索命,他似尘埃,即将要被所有的恶意挤压的粉碎。 脚下是血淋淋的报纸。 眼前是鲜红的旗帜。 那些人眼里全是正义凛然,他们一步步走向星楠,也化作千万把利刃。 鲜红的字迹是一步步靠近星楠的死刑状,他是拥有人类肢体的剥夺者,是被禁锢的死亡对象,余千万人中,该死该驱逐的异类。 那一个个红色的叉是画在他身上的! 而被他骂走的裴闻炀,是刚刚唯一站在他身后的人。 视频在重复播放,在防控局对面重复播放。 星楠觉得自己被挤到了人群中。 肩膀被旁边的人搓的疼痛。 星楠站着脚下好似千斤,炙热的气息焦灼。 “你会有报应的。” “真是辛苦你跑一趟特意告诉我……” “厌恶一个人,就离他远一点。” 那一刻星楠面前的风大了些,吹着发丝飞舞,衣裳紧贴在腰线上,那些人朝他呐喊,所有人都在欢迎他的加入。 星楠仓皇地后退一步。 呼吸跟着急促。 只要他走过去就会有人将鲜红的旗帜递到他手上,进入这场狂欢。 这些人的恶意来着对自我安全的考量,他们没有错,裴闻炀也没有错,那人鱼又有错吗? 裴闻炀…… 恶骂声星楠一句句听着,他突然眼眶微红地笑了一下,而后飞速转身往裴闻炀刚刚离开的方向跑去! 冰冷的风是自由的,只要够快,他就可以追上裴闻炀。 星楠跑的很快,他追着裴闻炀的气息一路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