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平身为穿越者,自然知道大明最后是个什么结局。 李自成攻克北京,清军入关,都是未来发生的大事件。 可是对他来说这些事件都显的太过遥远。 天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有那闲功夫担心几十年以后的事情?真是吃饱了撑的。 当然,如果他穿越过来就是什么世子,皇子,皇帝的话,那他可能还会为了未来拼一拼。 但是现在他连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其它? 而且林茂的提议能让侯平心动的原因还有一个。 无论是造反的李自成,还是后来入关的清廷,对一个群体都是相当的优待。 可以说在整个明末清初的动乱年代,受影响最小的群体就是各地有教谕、训导身份的教职人员。 这些人,只要不是挺着脖子反抗到底的,基本都会受到各方势力的保护。 即便是乱兵,也很少有随便杀戮各地教职人员的情况出现。 成为训导,基本上这辈子就锁定在了这个小地方,但同时也给他的生命安全上了一份保险。 是继续留在陈应龙身边,保住自己的忠诚名声,面对未知的未来。 还是成为训导,留在这个小地方安安稳稳过完这可预见的一生? 侯平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张了两次口都愣是没说出话来。 林茂不知道侯平的想法,但是看侯平如此为难的样子只以为他是忠心于陈应龙。 “顺安可是舍不得陈大人?” 侯平犹豫了片刻,他心中确实有其它的顾虑,只是这个顾虑不方便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现在林茂主动给他找了个借口,他也就顺坡下驴了:“是……。” 林茂遗憾的摇头:“据老夫所知,陈大人与你只是临时的雇佣,非有师生情谊,如你这般身份的师爷,很难有出头的前景,转身效力于朝廷?虽然也难有什么进身之阶,但是好歹也算是正途,岂不比家奴强?” 师爷跟师爷也是不同的,通常师爷有三种。 一种就是类似于陈忠这种,是官员家中仆人充当的,这类人能力不强,但却是最受官员信重的人。 另一种就是跟官员有师生关系的,这些人大多是屡考不中的落第秀才,他们投靠官员后,往往干个几年之后会被官员举荐为官,只不过能被举荐的大多是武官。除非特别厉害的大人物,才能举荐级别不高的文官,知县基本上就是举荐的天花板了。 最后一种就是侯平这种,跟官员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纯粹的聘用关系。 这种师爷不管能力大小如何,很难得到官员信任,自然也就谈不上其它的东西。 做的好,官员多赏些银子,仁至义尽。 做得不好,随时赶走,让其背黑锅也无可厚非。 这也是为什么陈应龙可以那么心安理得的出卖侯平,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实则大明的风气就是如此。 林茂说出家奴二字,其实已经有些言重了,由此可知他此刻心中的恼怒。 侯平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也就不以为意,只是拱手抱歉道:“对不起,是学生辜负了林大人的好意。” 林茂失望的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去吧。” “是,学生告退。” 侯平退出房间,长吁了一口气,其实刚才他差一点就要答应林茂了。 但是最后关头,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做训导的收入实在太底、太穷了。 大明的工资不高,低级别的官员俸?,基本上也就能养活一家老小。 训导是未入流的无品官,俸禄自然是最低的。 如果家中人口超过四口的话,那点俸禄甚至都养不活一家人。 所以大多数训导除了朝廷俸禄,还会靠给学生单独补习,额外挣一份收入补贴家用。 师爷的身份虽低,收入却远高于训导,同时也没有经商限制。 虽然这个时代的整体消费不算高,普通疾病的医疗费用也很低,但还是有许多大病是要花大价钱才能治好的。 而且除了看病,需要用到大钱的地方也还有不少,例如说结婚。 以他的相貌,估计没什么人愿意正常的把女儿嫁给他。 所以让他用高价买的话可能要现实许多。 可要做了训导的话,他就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买媳妇了。 他又不能像一般的穷苦人家那样,用家里的姐妹去换别人家的女儿。 自己长成了这副德性,要是还没钱,那这辈子,又该悲剧了。 想到这些最头痛,要是这辈子万一也找不到老婆的话,估计还是得靠青楼里那些善良的小姐姐们。 这就是他拒绝林茂的唯一理由。 除此之外,可能在他心底始终还有那么一丝丝不甘平凡的心吧。 …… 侯平走进附学班的教学大堂。 近两百多人整齐划一的起身高呼:“侯夫子好。” 侯平吓了一跳,连忙挥手道:“坐,都坐下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学生们纷纷坐下,然后前排离侯平近的一些学生们喊道:“侯夫子,今天可不可以给我们讲一讲您是怎么破了通州奇案的故事。” 侯平顿时哭笑不得,原来他们这是在等着听故事呢? 不过好像这个要求他也没法拒绝:“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感兴趣,那我就说一说,不过真实的案子可没有外界传的那么邪乎,听了之后,希望你们不要失望才好。” 学生们顿时一脸兴奋的道:“谢谢侯夫子……。” 侯平苦笑一下,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等学生们安静下来后缓缓开口:“话说……。” 整整一天的时间,侯平都在应付学生们针对案件侦破细节所提出的各种奇葩问题,简直比当初查案时还要累。 这一天下来,学生们总算是心满意足了,而侯平则差点累趴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堂时间,侯平赶紧跑回了家里。 关上门后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他可真是被那些学生们给缠怕了。 陈秀宁见侯平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迎了出来:“哥,你这是怎么了?” 侯平苦笑着解释道:“学堂里的那班小子,今天一天都在缠着我问通州案子的事,查案我都没感觉这么累过,差点被这班小子给整趴下了。” 陈秀宁掩嘴轻笑道:“哥,你怎么不跟别的夫子学一学,只要板起脸来,谁还敢问你啊?哪有夫子像你这样,被学生追着跑回家里来的。” 侯平笑了笑道:“板起脸来装腔作势的更累人,反正我这个夫子也就是个临时的,指不定那天就干不成了,干嘛要学他们,学生们只是好奇,又不是什么过错,也没必要这么严肃的对他们吧。” 陈秀宁连连点头:“哥,你真好,做你的学生,真幸福。” 侯平顿时一本正经道:“嗯,你觉得幸福就好,那陈秀宁同学,今天本夫子就要正式教你识字了哟。” 陈秀宁也一本正经的回道:“是,侯夫子,弟子一定会认真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