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她没敢懈怠，站起来将两只手罩在碗上，神色凝重，就像在给水晶球施法的女巫。 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一片死寂，且阴冷、消沉、没有色彩、也没有热度，反正很多很多负面的情绪混杂在一起。 因此她回答，“这个物品的主人已经死了，窒息的感觉，不是上吊、就是溺亡，有很多委屈，很多很多，她被人冤枉了吗？嘶……也许是被人害死的，总之很痛苦的感觉。” 本来，她想说到这里就点到为止了，可里面物品却发出强烈的信号，好似想让她再多说一些，说给旁边的小太监听。 她遵从了物品的意愿，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小公公面前，拿出蛇骨，一面凝视他的眼睛一边道，“这个女人很白，很好看，是你的亲人吧？她死的时候很年轻，一直在说很对不起你……让你牺牲了自己，可她还是落得这种下场，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话音刚落，小太监眼里就涌下两颗豆大的泪珠，却被他迅速抹掉了。 “是你的姐姐吗？”小夏问。 小太监依然没有回答，自始至终，他都没回答过她任何一个问题，但又好像什么都回答了，因为沉默……往往就是另一种变相的承认。 “张姑娘，容奴才进去回禀一下皇上，您且在此稍稍等候。”小太监微弓下身，不愿让自己的窘迫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哦，好，有劳公公了。”不揪着人家的痛苦不放，是她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见小太监身影消失在门帘后，小夏才大大松了口气，这算通过测试了吧？ 但一回头，视线又不经意落在第四个碗上，思量一瞬，她把蛇骨放在上面接着去感受，好半晌，直到门内传来细细的脚步声，她才睁开眼睛，把蛇骨收回到暗兜里。 “张姑娘，请随奴才入内殿吧，”小太监往房间里一比手。 “好！” 哇哦……小夏内心欢呼雀跃，终于可以见到皇上了。 待走过一个金碧辉煌的长廊，才算正式踏入皇上寝殿之内，里面很大，大概一个外厅就有六十平，一应摆设都是彰显高贵和典雅的黄花梨，也将室内光线提亮了几个度。 小夏初来乍到，也不敢肆无忌惮的随处打量，只略略扫视一眼，便中规中矩敛下眉眼，跟在小太监身后走入屏风后的真正内寝。 初一入目，里面也有将近四十平，墙下一张雕有龙纹的四柱软榻挡着纱帘，想来皇上是不想以此刻憔悴的病容示人吧？所以才故意把自己遮起来。 小夏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没见到龙颜，这不等于白来一趟嘛，但又一想……这样也好，起码不会让她如面面相对那般紧张了。 而季子封则规规矩矩坐在离龙榻几步远的椅子上，冯公公臂上挂着拂尘站在另一边，两人皆无言凝视着她。 季子封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担忧和热切，而冯公公则纯是打量和好奇。 抿抿唇，她小步来到榻前，双膝跪地行大礼俯首叩拜，“民女张小夏，拜见皇上。” “民女？那你怎么穿着小厮的衣服。”里面传来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但腔调格外有气势，不怒自威，不愧是善于发号施令的人。 季子封手心都攥出一层汗，老实说，他自己第一次进宫面圣都没这般紧张，但值得庆幸的是，小夏轻易通过了第一轮测试，刚才小太监进来逐字逐句跟皇上阐述经过时，他知道连皇上都被震惊了，尤其是通过一个香囊，她便准确无误说出了李贵妃的事。 可此刻见皇上问她话，他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怕她因为紧张答不出来，便抢先代答。 “回皇上，今日入宫本没打算待她面圣，只想偷溜到姑妈的暇明殿看看，打扮成小厮……略方便一些。” “呵……你倒坦诚，那怎么又临时改变主意了？” “因为皇上说，我爹近日又连上几道奏折，臣猜定是又要把那妖僧引荐给皇上，就坐不住了。” 床帐内半天没传出声响，似是在思考，片刻后才幽幽传来一句，“张小夏，你起来吧。” “是！”小夏又一拜，最后直立起身。 “那幅仕女图的事……你都听子封说了吧？” 皇上说子封，没说季少卿，就代表他是在以季子封表哥的身份来谈这件事。 而这般，一是能略显亲后、二就是仕女图在这一刻已经演变成为私事、不是公事，也可以理解为在有意点她，不要小题大做，出去之后也不要夸大其词的四处散播谣言，以免损害他一国之君的颜面。 小夏冰雪聪明，立即领悟到了暗隐之意，马上谦恭回复，“民女听说了，但自觉这只是普通的降头术而已，只要解了术，仕女图就是一幅平平无奇的图像，再无法掀起任何风浪。” 那妖僧授意季鸿庭下降，她就解降，总要表现得比他略高他一筹，才能在皇上面前站稳脚跟。 “你？行吗？那画……不是一般的邪性。”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着实饱受其苦，可以说已经到了日落色变的地步，而他堂堂九五至尊，若被传出去怕鬼，并且被鬼怪吓得日日夜不能寐，他这张脸岂不在所有臣子和百姓面前丢光了。 当务之急，不管这幅画是不是与季鸿庭和他提到的那名僧侣有关，都要想法子先镇压住才好。 可见张小夏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窦。 虽然她通过了测验，但和真正驱鬼除魔还是两回事，他不知该不该冒着失败的风险，让她试一试。 “皇上，臣敢打包票，以小夏的能力，驱除这邪祟根本不在话下。”季子封给她做起担保，何况小夏的能力他是真真切切见识过的。 皇上“哼”的笑了声，“能得朕的表弟这般拥护，足见张姑娘实力定是不俗，这样吧，朕再最后对张姑娘进行一项测试，如果她能通过，朕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她处理。” “好，民女无不从命。” 真金不怕火炼，小夏连个奔儿都没打就同意了。 “爽快！冯公公，你进来。” “是，奴才来了。” 冯公公撩开一点纱帘，屈身钻了进去，趁这个空档，季子封猫身过来往小夏嘴里塞了块糖。 咦……咂咂嘴，是桃子味儿的，好好吃，她乐了，然后居然朝他做了个鬼脸，一下把季子封逗乐了，替她担忧的神色也缓和不少。 这糖是他刚才候驾的时候从皇上桌上顺的，就想让她甜甜嘴。 不多时，冯公公出来了，叫来几名宫女，把几幅大小一样的画背对着她挂于横杆上。 “张姑娘，皇上有令，只要你能猜出这四幅画中哪幅是仕女图，就算通过测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