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悦长叹一声:“因为我们世家子弟,不需要象刘备那样,在乱世中以命来搏功名,我们生而富贵,锦衣玉食,成丁冠服之后还往往能当上官,那些小兵,武夫们拼了一辈子能得到的,可能还不如我们身为婴儿的子弟们出身时就拥有的。所以,我们需要这样拼命吗?”
说到这里,庾悦顿了顿:“而且,我们的子弟都投入清谈,论玄,入道,相信那些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的事,从军打仗,意味着要杀人放火,有诸多的恶行,很多人都怕做了这些事,会有恶报,所以如果不是给逼着要去从军立功得爵,给逼着要保住眼前的富贵,换了任何人,也是不想去打仗的。陶公,你是士族,应该能理解我说的这些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当然理解你说的这些,所以我们士族,世家,就是这样慢慢地脱离军队,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握,最后失去了朝政大权,毕竟论玄谈道,因果循环这些只是清谈而已,做不了实事,真正给我们这些世家子弟有今天的生活的,不是什么天上的神佛,而是我们那些百年前建军奋战,杀人放火,立下军功的祖先们。”
庾悦的眼睛有些发直,喃喃道:“是啊,是祖先的功劳荫我们到了今天。”
陶渊明的面色变得冷峻:“连我们前人祖先的创业时,都不考虑这些什么善恶有报,杀人有罪的东西,为何到了后来,子孙的能力不及前人,功劳不及前人,反而倒是信了这些?说白了,不就是从军打仗,不仅苦,不仅累,还有性命的危险,一个不留神小命都没了,人总是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于是给自己找一堆不上战场的理由罢了。自己这样骗了自己几十年,骗到军权旁落,眼看着连政权,甚至是以后的土地庄园也要为人所夺,这就是我们今天只能在这种地方,偷偷地议事的原因!”
庾悦咬了咬牙,眉头一挑:“陶公你说得很对,我也认同,只有掌握了军队,才能夺回大权,可是现在怎么掌握军队?我就是想象当年谢玄对刘牢之那样,也没这个权力了,我自己只是一个杂号将军,怎么给部下这些军职,爵位?就算给了他们,要是一直放任他们管理军队,最后会不会他们也反过来夺我军队,自立门户呢?”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刘牢之,孙无终他们最后脱离了谢家自立,根本原因在于谢家对他们虽然有恩,但没有制约他们的办法,这个制约,不是象你以为的那样,把人家的妻儿老小扣在手上为人质,而是说,有没有控制他们部下的军士,让他们没法一呼百应的本事,有没有给刘牢之和孙无终继续升官的道路,或者是不听话就能找人取代掉他们的能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