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的眼中冷芒闪闪,语速也在加快:“这个世上,不是只有皇权才让人迷恋,不是只有这一世的权力才让人向往,有些人,追求的是比天下大权更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我们天道盟,能让慕容垂连皇帝都不想做,那让是有比皇权更好的东西,再比如孔夫子,老子这些古代的先贤大圣,他们虽然没有当过皇帝,国君,但是流芳千古,他们创立的学说,制度,可比任何一个王朝都更持久,你敢说刘裕就不是这样的人?”
庾悦咬着牙,喃喃地说道:“你说的也许有道理,没准刘裕真的是想做点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就象北伐,百年来无人真的是要去做,只有刘裕做到了。他一直说要忠于大晋,要为国家,为百姓,为子孙收复失地,看来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他图的是名垂史册,流芳千古,那终结世家,甚至终结皇帝,行霍光,尹尹之事,也不无可能啊。”
黑袍冷笑道:“你终于看明白了这点,对于你们黑手乾坤来说,皇帝一直不过是个幌子,你们从南渡开国起,就是把司马氏的皇帝变成傀儡,无权无兵,只能任由你们摆布,所以在理论学说上,大搞玄学,弄道家修仙这套,搞得自己超然于万物之上,凌驾于人间俗世,本质上,跟历代皇帝说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龙种凤胎,贵不可言,是一个意思。就是说,你们不是凡人,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或者说,你们是仙,起码是半仙。所以有资格永远统治和管理这些低贱的百姓,这是给他们赐福!”
庾悦的头上已经是汗出如浆,连衣甲也开始大块地濡湿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黑袍:“你对我们太了解了,不错,我们确实是要故作这种姿态,从行事,到风范,甚至到语言上,都要摆出高人一等的样子,我自幼接受教育时就被告知,我和我们家里的佃户庄客不是一类人,把他们看成会说话的牲口就行,虽然不能随便打杀,但可以买卖,训斥,因为他们的土地田产全依赖于我们,他们的妻儿老小要靠我们养活,是我们的管理和恩赐,才让他们能活下去,他们必须要感激我们,然后世世代代为我们耕作,产出,以为回报!”
黑袍哈哈一笑:“可是你现在自己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骗人的鬼话,你跟那些低贱的农夫,佃户,庄客们一样,不是什么神仙,也是肉体凡胎的人,就象你现在这样,急了,慌了,仍然会出汗,仍然会全身湿透,你的汗,不是什么香水甘液,让人陶醉,仍然和普通农夫耕田种地时流的臭汗一样,没那么好闻。当然,要不是你最近在军中条件不好,没那么多美食,也许你的汗味里,还会多带些海鲜和鱼虾的味道。”
庾悦恨恨地说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神仙大帝,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你的汗,也是臭的,不比你的手下要香到哪里!”
黑袍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我们都是凡人,但我们可以控制这么多人,为我们所用,受我们驱使,不是因为我们真的是神是仙,而是因为我们控制着权力,土地,资源,我们能让这些人依附于我们,通过国家的法律,或者是天师道的教规这些,逼他们服从于我们,仅此而已。”
庾悦叹了口气:“可是现在,刘裕要打破,改变这些规矩,在打破之前,他已经让这些底层草根们相信,我们跟他们是一样的凡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