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寿春,城头。
刘裕坐在一张胡床上,看着城外那夜色沉沉的战场,十余里外的秦军大营里,哀乐混合着哭声,顺风而来,虽然那些胡人的语言他听不懂,但他能听出其中的悲伤与恐惧,他知道,这是秦军在作法事,为白天战死的将士们招魂,自从与慕容南谈到了佛教的这个轮回之后,他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感,今天听到敌营之中那悠扬的胡笳与羌笛之声,内心居然也跟着有些波动了。
慕容南的声音从刘裕的身后传来:“刘裕,你这是怎么了,伤感吗?”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恻隐之心,你说的对,这些秦军将士,也有自己的家人,妻儿,父母,现在他们死了,家人会多伤心啊。但愿他们的来世,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死亡。”
说到这里,刘裕站起了身,回头看着慕容南:“慕容兄弟,你现在应该守在刺史府的粮仓吧,为什么会来这里?”
慕容南微微一笑:“我让巴里黑他们轮班巡逻了,下午我已经轮值过,现在是我休息的时间,怎么,我放弃休息,过来看看你这里,也不可以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当然可以,只是我现在更担心粮仓的事,你走之后,我收到了城外的飞鹰传信,胡彬的五千人马,已经屯在城南五十里处的洛涧那里,扎下了营寨,而玄帅的北府军,也已经整装待发,玄帅托胡将军向我们转达,说是对我们留守寿春的决定很支持,也会尽全力来救援。我想,要是他知道今天的战况,一定会更高兴的。”
慕容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的眼睛看着远处那火光点点的秦军大营:“刘裕,有件事我一直没有问你,这回留守寿春,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是想再次逞一次英雄,守下这寿春城,然后在军中进一步得到高升吗?”
刘裕微微一笑:“慕容,你怎么会这样看我,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功利之心。之所以留守寿春,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寿春不能丢,这里事关整个秦晋大战的胜负,北府军的集结和粮草的征集都需要时间,所以联姻就是为了争取时间,让桓伊能投入兵力,在此死守一个月以上,难道你忘了吗?”
慕容南咬了咬牙:“可是桓伊因为联姻之事的失败,没有派来援军,这种情况下,你完全可以离开,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
刘裕没有马上回答,他指了指面前的城头,又指了指身后的城内,说道:“这就是我留下的原因。一来,寿春城作为淮南重镇,抗秦前线,多年来守城的工事,粮草,都储备得很好,即使我军兵力不足,但靠这座坚城,仍然可以抵挡。而且寿春城不大,并不需要太多的军队防守,以现在的数千兵力,足以挡住敌军至少一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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