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杰原来也搞不明白,这群娃为啥要护着成子。 不过在李晋乔,把这群娃叫到身边,绷着脸问话的时候,才明白,老李这是借着生事,让自己了解这些娃。 成子的过去,不止是资料上写的那短短的几条。 在这一带的铁路线上,混的时间最长。 原本跟了个收废品的大哥,那人带着他还有其他流浪的孩子,收废品,捡垃圾,一边换钱过生活,一边做着发财梦。 铁路线上捡垃圾收废品,都是有小团体和地界划分的,说白了,就是打出来的。 有天成子那个大哥和另外一伙过了界的打架,手里没轻重,戳瞎别人一只眼,结果判了七年。 大哥一走,团体散伙。 成子说自己信关公,讲义气,要等大哥回来,再一起闯江湖。 今天收一个,明天捡一个,凑起了现在这群娃。 按成子的话说,大家都是别人眼里的破烂,那就凑在一起捡破烂,还能免得被欺负。 流浪的孩子,心野,不听话,只认拳头。 成子也不例外。想入伙,先得立规矩。瞧瞧这些娃的胳膊上,包括成子,都有烟头烫的疤,他们说这就是考验,受得了才能跟着一起混。 谁卖了废品,捡到好东西,都要给成子一份。而换来的就是一种庇护,受了欺负,成子会带人一起上,谁也不例外。 成子会给他们做饭,生病了给他们买药吃,安排人照看,会去街上给他们找些小活,偶尔带他们吃路边摊。 时间久了,除了偶尔挨顿揍和被要挟,这里反而更像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瘌痢头,有个赌鬼亲爹,卖掉他妈后,他也被卖掉。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差点冻死在涵洞里,是成子捡了回来,两碗热汤给救活了。 鸡窝头家在豫省,被人骗到煤窑干活,结果因为又瘦又小,老板看不上,给了50块钱撵滚蛋,路上钱还被人偷了。 只能扒运煤车,到了长安。捡废铁的时候,被人说是偷东西,给揍了一顿。成子给背回来,花钱找了个蒙古大夫,把腿给接上,就是现在走路还有些瘸。 其他的娃,都有自己的故事。 安家杰看着眼前这群灰不溜秋,破衣烂衫,已经会抽烟喝酒,说着江湖话,脸上偶尔会带出和年龄不相符成熟气息的娃。 再看看这间破屋里,砖头垫起三合板、木板就是一张床,肮脏、烂洞露着棉花的被子,垒砌的土灶,一口黑乎乎锅里吃剩的面条,墙角拉起的绳子上晾着的衣服。 没来由的想起一个词,野草。 正琢磨着,听到李晋乔叫了声,“老安。” “咋?” “这是货场站派出所的安所长。”李晋乔指了指安家杰,冲一群葫芦娃说道。 “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人家安所长好心给用的。还特么去偷人家所里的菜,有良心没?” “那我们以前也不知道啊。”成子举手。 “不知道还有理了?胆子大上天了,敢去派出所偷菜。” “以后不敢了。”这些娃眼头活程度超越了大部分同龄人,察言观色,从李晋乔的语气里,就知道不想把他们怎么样,也慢慢放下心来。七嘴八舌的保证着。 “你们说了我也不信,随便你们,想挨收拾,就继续作。” “给你们说个事,都仔细听好了。”李晋乔指了指外面。 “你们消息比我们都灵,最近在道北和大明宫那一片出的事,听说了?” 鸡窝头说道,“俺知道,说是从西边来了几个人,在道北那边夜里进人家偷东西,还打伤人了。” “知道就行。这两天都给我安分着点,别让人当贼给抓了。” “哪能呢,额们就捡点破烂,晚上回来睡觉。”成子说道。 “最好这样,还有,在你们活动的地方,要是发现又什么可疑的人和事,赶紧给安所汇报,或者和我说,电话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一群人应着。 李晋乔起身,“最后再说一句,这里是货场站的地方,安所长是看我的面子,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要是敢把手伸到货场里,别怪我没提前通知。走了。” 和安家杰刚走出门口,成子就追了上来。 看着几巴掌挺狠,但李晋乔收了力,除了脸上几道红印,没青紫,也没肿。 成子带着谄媚的笑,搓着手,“李队,刚才您说要是发现啥,给您打电话,可这电话费不能额们自己掏吧。” “哈怂,就知道你得来这一出。” 李晋乔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拍到成子手里。 “少了点吧,这才哎,别,多,多。” “滚蛋!” 回所里的路上,李晋乔瞅见安家杰有些沉默,逗笑道,“咋,大文人,又多愁善感了?” “看了这群娃,想想自己家的,同人不同命啊。” “行了,咱们把眼皮下的这些给慢慢解决了,也就过得去。” “嘿,你想人前显圣?” “不想。饿了,想吃饭。”李晋乔拍拍肚子。 “那我那半锅尖椒牛柳咋办?还有看着这群小盲流子。” “这个月治安经费,给你们所多拨一点?” “多多少?”安家杰问道。 “两千?” “五千!” “三千吧,我手里最大权限了。” 安家杰一摆手,“别来这套,四千,少了咱们说的一切免谈。” “三千五,多了真没有。” “成交。” 两人刚走进派出所,就看到一个内勤女警拉开窗户,喊了句,“李队,李队,支队来电话,说是有任务,让你赶紧回去。” 李晋乔一听,看了看腰里的bp鸡,骂了句,“这破地方,信号都没。” “老安,我先走了啊。饭留着过两天吃。” 说完,快步走到车前,开门钻了进去。一阵轰鸣,冲出大门。 。。。。。。 一辆警车,开进铁一中大门。 李乐今天上课时少有的心不在焉,被程艳辉敲着桌子瞪了几眼,这才深吸几口气,努力集中起注意力。 不过又被楼下的一道长长的刹车声打断。 “这谁啊,校园里不能开车,不知道?”讲台上正拿着三角板画图的程艳辉抱怨道。 刚想去窗口看看,教室门就被推开,年级主任詹云亭探出身子,朝程艳辉点点头,然后说道,“李乐,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