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乔攥着铲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半躺在沙发上捧着本钟山的儿子。 “你妈没说几点回来?” “上午的课,快了吧。” “那也得有个点儿。你去学校看看。” “没必要吧,又不是大晚上。”李乐放下书,回了句。 “让你去就去,累不着你。” 李乐无奈起身,换鞋换棉衣。 临出门时,又被李晋乔塞手里一条围巾。 “我不用,不冷。” “想什么呢,给你妈的,早上走就没带。” 呵,陈年狗粮劲儿更大。 来到学校,推开传达室,看到门卫大爷正用蜂窝炉架着一口小锅热菜。 闻了闻,萝卜白菜炖粉条,没肉。 李乐招呼道,“大爷!” “来玩啊?” “来接我妈。她没走吧。” “没,今天来上课的还都没走呢。一起吃点?”老头招呼着。 “不了,不了,我进去等她去。”李乐转身要走,又被老头叫住。 “哎,那个马闯你认识不?” “认识,咋?” “你回头见到她,让他来传达室拿信。早上她来说上画画课,信还没到。” “她来上课?”李乐纳闷,没听说啊。 “行,回头碰到给她说。” 李乐找到画室,看到曾敏正指导着学生临摹瓶瓶罐罐。 “你过来干嘛?”曾敏瞅见自家儿子,出来问了句。 “老李同志让来接你。” “我还得一会儿,你进来等。” “算了,我去你办公室。” 说话的空,李乐瞅了眼画室,没发现马闯,不由得琢磨起来。 临近中午,学校后门那边空地,已经被田宇三个人挖得像是田里的耗子洞,东一个西一个。 田宇扔下铲子,揉着腰站起来,指着身旁一小堆锈铜烂铁,“挖了半天,就挖了一堆这?” “这不也能卖钱。”马闯拎着个蛇皮口袋走过来,正准备往里装。 “金砸,我们的目标是金砸!这些能值几个钱?”田宇抱怨道。 “两毛五一斤,这有二十多斤,能换碗面吃不?” “那咱们不成了捡破烂的了!” “蚊子肉也是肉。” 正斗着嘴,就听到不远处陆小宁手里的杆子发出一阵蜂鸣,声音长且响亮。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过去。 “哪里哪里?”田宇从陆小宁手里抓过杆子,看到饼干盒上面的指示灯,亮了三个红灯。 “几个灯?”马闯凑近问道。 “三个。” “那得多深?” “一个灯就是三十公分,两个是五十,三个就是一米。” 听到马闯这么说,田宇皱着眉头,“这么深?” “废话,深,才说明有大货。”马闯挥着洋镐,“刨!” “我来!你这小细胳膊,陆小宁去拿铲子,帮忙。” 虽说地还没冻实在,但三个人还是花费了快一小时,才挖出一个长款不到五十公分,深不过八十公分的土坑。 田宇长舒一口气,撩起毛衣,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散热,“累死老子了。” 马大姐和陆小宁也是满脸通红,额头冒着热气儿。 “快了,继续,胜利就在眼前。” “嗯。”田宇往手心里吐口吐沫,搓了搓,抓起洋镐,继续挥起。 没刨几下,铛的一声,三人面露喜色。 马闯尤为兴奋,一撸袖子,“换铲子,换铲子。” 几人又折腾半天,一个黑不溜秋,大半部分还埋在土里的铁坨坨露了出来。 陆小宁趴过去仔细瞧了瞧,“马闯,这上面有字!” “啥字?” “十二,九七?”陆小宁拿手抹了抹铁坨坨上面的土,让字迹更清楚了些。 田宇也伸头瞅了眼,对马闯说道,“继续挖,这下面还有好一片呢。” “对,继续,咱们这次” 马闯话音未落,就听到陆小宁喊道,“不是,咋冒烟儿了?” “啊?” 一扭头,两人就看到,刚刨开的土坑边上,冒出了细细的白烟。 李乐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马闯三人正蹲在一片土坑之间,面面相觑。 “喂,你们在这打地鼠呢?” 看到李乐,马闯也顾不得解释,赶紧招手,“李乐,过来看看,这是啥?” “什么?” 等李乐凑近,看到土坑里一块黑黢黢的铁坨子,还有袅袅升起的白烟,再不明白,这两辈子就白活了。 “一群撒比,炸弹,快跑!” 李乐一手拎起陆小宁的脖领子,一手抓着马闯的胳膊,拔腿就跑。 田宇一听到炸弹两个字,也慌了,撩起脚丫子跟上。 等跑到百十米外的操场,李乐才松开手,马闯和陆小宁一个趔趄,都坐在了地上。 田宇跑过来,刚要开口,就被李乐喝住,“你去办公楼,我去教学楼,只要是有人,都给叫出来。” 转头又对马闯说道,“你去传达室,打电话报警,就说学校里发现炮弹,正冒烟呢,让人赶紧过来。” “冒烟咋还没炸?”马大姐揉着差点被李乐扯断的胳膊,好奇地问道。 “我特么哪知道,赶紧去。”李乐没工夫和这傻逼女子掰扯,吼了一嗓子。 “陆小宁,你去食堂那边喊人!” 说完,拽起田宇朝教学楼跑去。 难得休息,王加强一早就去菜场买了鸡鱼肉蛋,准备在家当一回好男人。 不过今天邪门,割了脖子的鸡能一边流着血一边飞上墙头。 收拾鱼戳破苦胆,一把使了十几年的菜刀能在拍蒜时断了把。 费劲一番功夫,才在自家婆姨的嘲笑声中,做好了一桌菜。 特娘的,吃菜时候又咬了腮帮子。 老王生气,把筷子一扔,钻进屋里,翻看起黄历。 正琢磨着玉堂司命金匮是啥意思,电话声响起。 “老王,找你的。” “哦,来了。” 拎起电话,就听到听筒里面一阵嘈杂,“王校,王校,快回学校!” “出什么事了?” 结合今天的诸事不顺,老王心里瞬间生出不好的预感。 “学校里发现炸炮弹,派出所马上到,你赶紧来!” “啊?” 撂下电话,老王抓起衣服,就往门口跑。 老王婆姨见到,“咋,跑啥伲?” “学校让人炸了!” “哎,拖鞋,换鞋,换鞋!” 拦车,加钱,的哥给力,开出了塞巴斯蒂安·勒布的感觉,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硬是用八分零三十六秒到了学校。 学校大门口,四五辆警车停在路边,而校门外,围了一大群好事儿的群众。 王加强下了车,透过围墙看了眼校园,没有什么烟尘滚滚的景象,提着的心往肚子里落了几分。 “听舍了么?” “咋?” “校长犯事了,来这么多警察,抓人滴。” “就特么该抓,可听说这哈怂贪了不少。” “胡咧咧个啥么,抓人也得纪委。额刚听民警舍,学校有女老师跳楼咧。” “也和校长有关系?” “不好说,不好说。” 一边朝校门走,一边听围观人的议论,老王火气又冒了出来。 等推开人群,进了大门,瞧见缩着脖子、臊眉耷眼站在宣传栏前,被民警问话的马大姐,老王第一次对自己当初选择教育行业,充满了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