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章 天倾之夜（11）

京都城郊，一架运输机缓缓降低高度，做着降落的准备。 突然间机舱腹部位置浮现一道漆黑的裂隙，林枫从中走出一跃而下。 裂隙消失，飞机机舱重新归于完好。 林枫在呼啸的冷风中朝着地面快速坠落，在即将砸落到地面时又迅速被扭曲的黑暗所吞没。 他穿过漆黑的裂隙，站在了一片落满积雪的丘陵之中。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他抬头看向远方那堵横亘天地的苍白冰墙。 漆黑圆瞳缓缓收拢，游弋的以太跃入眼中，为他呈现出常人无法观测的画面。 此刻这座困住了数千万人的巨城上空，纷乱的红云正在翻滚，那些从人体中逸散出来的“气”看似随意地弥漫着，拥有太一神力的林枫却从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蹊跷。 天地间的奇妙力量数不胜数，继承了真神遗产的那些存在往往都有自己擅长的某个领域，而太一恰恰最擅长勾动所谓的命运，这让他能轻易在纷乱无措的命轨中窥见真实。 那些“气”交织成丝线，隐隐有一只大手正在背后拨弄着，想要将它们缠到一起，送上纺车编织成一体。 “果然有猫腻。” 林枫冷笑着闭上眼睛放大自己感官，任由灵体开始上升与那几股交缠在一起的命线“并轨”，试图从中搜寻出那些古怪的源头。 灵体刚撞上去，立刻受到了一股无形力量阻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林枫的窥探。 林枫尝试击穿这股阻碍，却发现那背后的力量似乎勾连了京都无数凡人的命轨，形成的厚重阻隔连他都无法进入。 蝼蚁再弱小，可他们一样背负着造物主的血脉，数以千万联合在一起一样可以动摇神明，何况林枫都不是真神，不过是个吞噬了太一残魂的幸运儿。 林枫并没有因为窥探受阻而丧气，反而面露讥诮，猛然伸手抓住一道不起眼的“丝线”，用力抽了出来。 他的灵体顺着丝线的源头“看”了过去，肉身跟着睁眼，扭头朝西北方向看去。 “藏头露尾，看来跟那个太一一样，还没有恢复全盛时期。” 林枫无法击穿那些阻碍他窥探真相的“墙”，但他却找到了一根与“筑墙者”有关联的命轨。 他毫不犹豫地撕开空间屏障，朝着那个方向开始跳跃。 很快他就来到远郊的一座小镇，刚靠近镇子边缘，他就“闻”到了镇子深处疯狂涌动的以太。 林枫打量了一下这个安静的小镇，这里近期明显有不少人居住过，但此刻都已人去楼空，有些屋子窗边还摆着长势良好的绿植。 地上的车辙和脚印还很新，似乎是最近一两天还有大量的人类在这活动，但突然间就搬离了。 林枫摸出一枚硬币丢了一次正反，随后径直朝镇子深处走去。 这次简单的占卜没有任何结果，恰恰说明这附近隐藏着干扰了他占卜的因素。 也许镇子深处就隐藏着一位刚刚回归尘世的神明，按照林枫以往的性格，不清楚具体情况的时候是不愿意贸然往里闯的。 但他越往里走，内心深处越是感觉到了一种微弱的悸动，他的潜意识仿佛在渴望前去一探究竟一样。 他一边在街道上漫步，一边思索着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也许藏在这里的就是某一位太一。 就像当初在墓园伏击他的那位一样，做好了埋伏在里面等着他。 走到一座工厂门前，林枫抬头看了看那块写着冶金厂的牌子，没有着急进去。 他取出一叠黄纸抛向空中，笑着问道：“你们说我要不要进去？” 四下无人的街道没有任何回应，林枫直接推开铁门走了进去：“不说话那就当你们全都同意了。” 倒是格外从心。 步入厂房，林枫立刻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味，他走进电梯，顺着内心的指引按下了地下三层。 走出电梯，是长长的隧道，灯光格外昏暗，但通道的尽头一片赤红。 林枫望着那片赤红，点上一支烟坦然自若地走了过去。 相比于以前，他好像没那么怕死了，反而迫切地想弄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一个“懂行”的神好好问一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逆转时光重塑生命的办法。 如果有，真神为什么都死了，如果没有，为什么他却回来了。 这个问题折磨得他快要发疯，越是想不明白，越是让他怀疑自己的存在。 融合了太一的残魂让他对所谓的死亡失去了许多敬畏和恐惧，在某种意义上，他已经借助太一那些破碎的记忆在永暗的虚界里度过无数空洞的岁月。 以人类的渺小灵魂成为一个永生者，总会诞生出一种古怪的心态，那就是在漫长时光里厌倦自己一成不变的生命。 某些辗转难眠的夜里，他甚至生出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再死一次，看看这一次又会不会重新回去。 林枫走过漫长的隧道，来到一处平台，灼热的高温扑面而来。 他轻轻吐出一口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走到平台边缘，朝下方看去。 下面是个巨大的圆形空间，赤红色的岩浆在其中滚动流淌，高温扭曲着空气，飘荡出的却是一种格外甜美的气味。 那是极致纯粹的以太，对于林枫这种人来说比糖果还甜。 伴随着林枫的注视，岩浆仿佛再次升温，开始剧烈翻滚起来。 赤红的浆体底部浮现出一道黑影，缓缓靠近着岩浆表面，像是一条巨大的海怪正准备跃出水面。 轰~ 岩浆激射而起，一颗暗红色的丑陋脑袋浮出水面，滚烫的岩浆从它光溜溜的脑袋上滑落。 它的五官与人类无异，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与丑陋。 那个东西睁开眼睛，露出一对赤金色的竖瞳，仰头和林枫对视，用一种嘶哑的嗓音说道：“恭候你多时了。” 林枫看着它那双眼睛，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 这似乎就是个为自己准备的陷阱，可他不但没有恐惧，反而有些喜悦。 他在喜悦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林枫从空中缓缓抽出一把燃烧着烈焰的长刀，漆黑的圆瞳也开始收缩起来。 “很好，终于有个人能跟老子说话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有时候为什么不爱跟别人交流。 普通人无法开解疯子的烦恼，因为他们想象不出来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而眼前这个很可能一样见识过世界的本源的“同类”则不同，他也许能解答不少疑惑。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碰撞，滋长出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从岩浆中一跃而起漂浮在空中，林枫这才看到他的全貌，他的下半身竟然拖着一条巨大的蛇尾，这是个身体里仿佛流淌着岩浆的暗红色半人半蛇的怪物。 林枫看着他身上那些开始喷涌的神力，感觉格外熟悉，于是吐掉嘴里的烟，扬起了手里的刀问道：“你是谁，太一吗？” 岩浆如喷泉般涌起，围绕着蛇人的身体浇筑成一具赤红色的铠甲，他没有去回答林枫的问题，而是从浆水中抽出一把巨剑，干脆利落地朝林枫劈了过来。